那三下敲门声很轻,却让我从头到脚凉透了。门外是苏芷平静的声音:“林小白,十一点了。”
我僵在椅子上,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文档里“蜜语口红文案”几个字还在闪烁。门外脚步声远去,她回了自己房间。
我慢慢合上电脑。房间暗下来,只有远处楼宇的几点零星光亮透进窗户。饿和累涌上来,但更沉的是胸口那块堵着的东西。
这一夜睡得很浅,天没全亮就醒了。我轻手轻脚洗漱出门,生怕弄出动静。
到公司时,工位空荡荡的。我打开文档,对着昨晚写的东西发愣。那些词句干巴巴地躺在屏幕上,自己看着都尴尬。我试着改了改,添了些“提升气色”、“自信显白”之类的词,但怎么看都像从广告册上扒下来的。
下午把改过的稿子发给李莉。内线电话很快响了,她让我去会议室。
小会议室的桌子中间摊着我那份打印稿,上面布满了红笔画的圈和叉。李莉没坐下,抱着手臂站在窗边。
“眼前一亮?亮在哪?”她用笔尖戳着纸面,“我要的是感觉,是情绪。你看看这些,‘职场必备’、‘约会精选’,超市货架标签吗?”
我站在桌子对面,没说话。
“再给你一天。”李莉转过身,“明天早上,如果还是这样,你的试用期我们得重新评估。现在公司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
回到工位,我盯着屏幕。文档光标一闪一闪,像在倒计时。我起身去找小悠,她正在茶水间冲咖啡。
“小悠姐,”我压低声音,“这文案到底该怎么写?给指条路吧。”
小悠看了看周围,咖啡勺在杯沿轻轻一磕。“这种稿子需要积累……硬要说的话,你去看看女频小说?里面有些描写挺细腻的。有个叫‘芷水’的作者,写女性心理很厉害,不过她的作品保密,不好找。”
整个下午,我一边改稿,一边在网上翻找关于“芷水”的蛛丝马迹。公开的信息很少,只有几段试读。文字确实细腻,那种对微妙情绪的把握,是我写不出来的。
我试着模仿那种笔调,但写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时间在焦虑中溜走,转眼又快到晚上十点。
公司早已空无一人。我保存文档,关电脑。十点的钟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回合租房的路上买了面包,在楼道里吃完才上楼。钥匙轻轻转动,门开了一条缝。客厅没开灯,苏芷的房门紧闭。我踮脚穿过客厅,闪进自己房间。
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了口气。但工作的焦虑很快又漫上来。明天就是死线。
我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目光落在书桌那叠打印纸上。忽然想到个办法——先在纸上写,明天早点去公司录入。
台灯拧到最暗,用一本厚杂志遮住大半光线。我抽出纸,拔开笔帽。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深夜里很轻。
写得慢,但注意力反而集中了些。偶尔停笔思考时,能听见冰箱压缩机启动的低鸣,和远处夜班车的隐约声响。
凌晨一点多,终于写完了一段。我放下笔,活动僵硬的脖颈。手肘无意间带到桌角的保温杯——
“哐!”
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
我浑身一颤,猛地弯腰捞起杯子,掌心一片冰凉。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门外没有动静。几秒钟过去,我稍稍松懈,或许她没听见——
“咚。”
敲门声。不轻不重的一声。
门把手转动,苏芷推门进来。她穿着深色睡衣,肩上披着针织衫,头发有些凌乱。没开大灯,就站在门口,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
我下意识站起来,手里的笔掉在纸上,滚到桌边。
她的目光扫过摊开的稿纸、写满字的纸页,最后落在我脸上。
“林小白。”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
“杯子不小心……”我喉咙发干。
“第二次了。”她打断我,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她转身出去。我站在原地,背脊发僵。几分钟后,她又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旧键盘。灰白色,按键上的字母已经磨损得看不清。
键盘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用这个。”她说,“静音键盘。晚上要工作就用它。”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老旧的键盘,接口还是老式的PS/2口,和我的笔记本根本对不上。
“记住,”苏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十一点后,任何超过这个键盘声音的动静,都不行。”
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我低头看着那个键盘,手指碰了碰按键。确实几乎没有声音。
我在椅子上坐下,重新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最后我放下笔,把稿纸收进抽屉,关上台灯。
躺在床上,黑暗中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窗外偶尔有车灯的光扫过天花板,一晃而过。
凌晨三点,我睁开眼睛。起来,重新拧亮台灯,从抽屉里拿出稿纸。这次我把杯子放进抽屉,笔握得很轻。
沙沙的写字声细密绵长,像春蚕食叶。偶尔停笔,能听见远处隐约的火车鸣笛,悠长地划过夜空。
天快亮时,终于写完最后一句话。我放下笔,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微微发抖。窗外泛起蟹壳青,早班公交车压过路面的声音隐约传来。
我把稿纸仔细叠好,放进背包。关灯,躺回床上。闭上眼,却没有睡意。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烧水壶的按键声,瓷器轻碰。她在准备早餐。
我躺着没动,直到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又躺了十分钟,我才起身。洗漱时,看见厨房料理台上放着一杯豆浆,杯子下压着张纸条:
「键盘在储藏室找到的,不一定能用。」
字迹工整,没有落款。
我拿起豆浆,还是温的。喝了一口,甜度刚好。纸杯握在手里,温热透过纸壁传到掌心。
出门前,我还把空杯子洗干净,倒扣在沥水架上。那个旧键盘仍然躺在书桌上,灰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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