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黑巧克力,苏芷收下了,就放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偶尔在她写作到深夜时会掰一小块,配着黑咖啡一起,慢慢咀嚼。我们之间关于“井”的对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却似乎更显深邃平静。我开始真正沉下心来,不再急躁地比较,只是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挖掘属于自己的那点“真实”。
然而,生活似乎总喜欢在人们以为找到节奏时,投下几颗石子。
周五下午,我正埋头修改护手霜文案的细节,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楚”的名字。我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楚焦急的声音就炸响在耳边:
“林哥!不好了!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慢慢说,怎么了?”
“店……店里有人闹事!”张楚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一片嘈杂,夹杂着叫骂和碗碟破碎的刺耳声响,“说我们用的油有问题!吃了拉肚子!带着一帮人把店都快砸了!我……我拦不住!”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还没到!林哥……我……”张楚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们的店……刚有点起色……”
“稳住!我马上过来!”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甚至来不及跟李莉打声招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我们的店,是苏芷的心血,是张楚的命,不能就这么毁了!
一路狂奔到“合约炸鸡”,远远就看到店外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店里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满是溅落的酱料和碎裂的瓷片。张楚被两个彪形大汉揪着衣领,脸上挂了彩,嘴角渗着血丝,正徒劳地挣扎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住手!”我挤开人群冲进去,试图拉开那两个人,“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犯法!”
“你他妈谁啊?”那横肉男人斜眼瞪着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滚开!这黑心店卖变质东西,吃坏了我兄弟,今天不赔个十万八万,没完!”
“东西有没有问题,等警察和市场监管来了自有公断!你们现在打砸店铺,殴打店员,就是违法犯罪!”我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有力。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露怯。
“嘿!还跟老子讲法律?”那男人狞笑一声,一把推开张楚,朝我逼近,“我看你就是一伙的!兄弟们,连他一块儿教训!”
眼看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扇过来,我下意识地闭眼抬手格挡。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个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店门口响起:
“我已经全程录像。警察还有两分钟到。你们现在住手,还能算民事纠纷。再动一下,就是寻衅滋事,至少拘留十五天。”
是苏芷!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逆着光,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但她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店里,脸色冰寒,眼神锐利得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那个横肉男人。
那男人动作一僵,显然被苏芷的气势和“录像”、“拘留”这些词唬住了。他带来的几个帮手也面面相觑,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你……你吓唬谁呢!”横肉男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吓唬,你试试看。”苏芷语气平静,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店铺,最后落在张楚红肿的脸上,眼神又冷了几分,“故意毁坏财物,金额超过五千,就能立案。你们砸了多少,自己心里有数。”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终于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警察控制了现场,带走了闹事者和张楚(需要回去做笔录),也通知了市场监管部门过来抽样检查。苏芷将她录下的视频交给了警方,清晰记录了对方打砸和威胁的过程。
我和苏芷留下来,帮着收拾残局。看着满地的狼藉,闻着空气中混合着炸鸡香和暴力气息的古怪味道,我心里沉甸甸的。张楚的梦想,我们好不容易点燃的那点微光,难道就要这样熄灭了吗?
“油,不会有问题。”苏芷一边弯腰捡起一个倒地的椅子,一边忽然开口,语气笃定,“我盯过采购和换油的记录。”
我看向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仔细地检查着椅子有没有损坏,动作依旧有条不紊,仿佛刚才那个面对一群彪形大汉都毫不退缩的人不是她。
“我知道,”我说,“明显是讹诈。”
“树大招风。”她直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店铺,眼神深邃,“‘合约炸鸡’最近太显眼了。”
她一句话点醒了我。是啊,从濒临倒闭到生意火爆,难免会惹人眼红。
我们默默收拾着。把还能用的桌椅扶正,清理地上的碎片和污渍。谁都没再说话,只有扫帚摩擦地面和搬运东西的声音。但这种沉默,带着一种并肩作战后的疲惫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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