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约情侣”这个标签,像一粒粘性极强的种子,一旦被抛入舆论的土壤,便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生根发芽,并生长出各种我们无法预料的形状。
起初只是朋友间善意的调侃,但随着《都市生活家》的电子版在更多平台被推送,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出现。
公司里,一些我几乎没说过话的同事,会在茶水间“偶遇”我时,带着一种过分熟稔的笑容拍拍我的肩膀:“小白,可以啊,把咱们甲方爸爸写文案的劲儿都用在自己生活里了,精准定位!”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无法解释,也无从解释。
更让我不适的是,开始有不同部门的年轻女同事,借着讨论项目的由头,跑来我们项目组,目光却总是似有若无地飘向我,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同情?仿佛在说:“看,这就是那个需要靠条约才能维系关系的可怜男人。”
老王也收敛了最初的戏谑,在某次只有我们两人的加班夜,递给我一支烟,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感慨:“小白,这名声出去了,是好事也是压力。你跟苏芷……真没事吧?我看那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你们这‘条约’别成了双刃剑。”
我谢过他的好意,心里却沉甸甸的。外界的目光,正在以一种温柔却不容抗拒的方式,试图重新定义和审视我们的关系。
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奇异。
苏芷似乎比我更能屏蔽这些噪音。她依旧按时写作、阅读,生活节奏纹丝不乱。但我能感觉到,她出门的次数更少了,甚至连惯常的超市采购,也更多地交由我去完成。她像一头敏锐的鹿,本能地缩回了自己认为最安全的领地。
偶尔,她会接到一些电话,通常是出版圈或媒体圈的,她接听时语气礼貌而疏离,三言两语便会结束通话。挂了电话,她会沉默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像是在驱散某种看不见的干扰。
这天晚上,我们各自在沙发一端,她看一本厚厚的西方哲学史,我在笔记本上修改“合约炸鸡”的推广方案。张楚已经把“绿洲”套餐和“条约情侣”的故事捆绑,做成了店铺的引流噱头,效果居然不错,他兴奋地要求我赶紧出下一波文案。
寂静中,苏芷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划破了宁静:“今天,‘阅点文学’的副总编联系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阅点”是顾一帆如今执掌的平台,也是业内巨头之一。
“他怎么说?”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没提顾一帆。”苏芷翻过一页书,目光依旧停留在纸页上,“只是‘偶然’看到报道,对我的创作理念很感兴趣,认为非常契合他们平台想要打造的‘新知识女性’形象。希望我能过去开个专栏,或者,深度合作。”
她用的是“深度合作”这个词,听起来客气,但其下的意味,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种抛向她的、基于她突然被赋予的“公众形象”的橄榄枝,与她的作品本身,关系反而没那么大了。
“你怎么回?”我放下电脑,看向她。
“拒了。”她轻描淡写,合上书,抬眼看向我,“我不需要被这种形式‘定义’。”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忽然明白了她这几日更深层次的沉默。她抗拒的,不仅仅是打扰,更是外界试图用一个简单的标签(无论是“条约情侣”还是“新知识女性”)来粗暴地概括她复杂的、充满棱角的个体。
而我,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是这场“定义”风波的共谋,甚至……受益者?至少张楚的炸鸡店因此受益,我的文案工作也似乎因为这个“人设”而多了些虚无缥缈的谈资。
一种微妙的愧疚感爬上心头。
“对不起,”我低声说,“如果不是那个采访……”
苏芷摇了摇头,打断了我:“决定是我做的。后果,自然共同承担。”
“共同承担”。这个词让我心里一暖,却又更加酸涩。我们正在共同承担的,是一种被扭曲、被围观的压力。
她站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我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没有看我,只是目光扫过我电脑屏幕上关于“合约炸鸡”的文案,那上面还带着“条约情侣推荐”的字眼。
“有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流言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开始按照流言期望的样子去生活。”
她说完,便走进了厨房。
我独自坐在客厅里,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那句“条约情侣推荐”的标语变得格外刺眼。苏芷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我这些天来自欺欺人的泡沫。
我是在享受这种关注吗?我是否在不自觉中,也开始表演“条约情侣”这个角色,以满足外界的期待,甚至从中牟取一点现实的好处?
流言已经拥有了它的形状,它正试图将我们塑造成它想要的模样。而我和苏芷,站在这股无形的力量面前,需要做出的选择是:是被它同化,还是像两棵并肩的树,任凭风吹,只按照自己的纹理,继续生长。
我沉默地,移动鼠标,删掉了文案中那行刺眼的“条约情侣推荐”。
喜欢我和她的合租条约请大家收藏:(www.2yq.org)我和她的合租条约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