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我收拾好背包离开青旅。
夏鸢在公共区域煮咖啡,看见我下楼,招了招手:“要走了?”
“嗯,十点的火车。”
“等等。”她跑进房间,很快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出来,“这个给你。”
我接过来,信封很轻。
“现在别看,”她说,“上车再看。算是……纪念品。”
我点点头,把信封塞进背包侧袋。前台的姑娘还在看剧,头也不抬地递过来押金。推开门,雅安又是一个阴天,但没有下雨。
“对了,”夏鸢追到门口,“到了康定,可以去金刚寺看看。那里的喇嘛养了几只猫,不怕人。”
“好。”
我们站在门口,一时无话。青旅的招牌在晨风中轻微摇晃,“等风来”三个字显得有些寂寞。
“夏鸢,”我说,“谢谢你。”
“说了不用谢。”她摆摆手,随即笑了,“其实该我谢你。你知道吗,你是我画过的最好的‘石像’。下次要是还能遇见,希望你已经找到你的答案了。”
“希望如此。”
“那就……再见?”
“再见。”
我转身走进巷子,没有再回头。走到巷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还站在青旅门口,穿着那件墨绿色的冲锋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像一棵长在那里的树。
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又去了那家挞挞面馆。老板娘认出我,笑着问:“今天一个人?”
“嗯,回成都了。”
“那姑娘没一起?”
“她还要再住几天。”
老板娘点点头,熟练地开始扯面。面端上来时,她忽然说:“那姑娘第一天来的时候,在我这儿画了一下午。后来每天来,有时画人,有时画街。她说我们这条巷子,有‘活着的气味’。”
活着的气味。我想起夏鸢说的“真实地活着”。
吃完面,我走到车站。雅安站比成都站小很多,人也少。我买了票,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等。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
手机震动,是苏芷发来的时间和地点:下周二下午两点,人民公园鹤鸣茶社。
我回复:「收到。」
然后又补了一句:「尘尘还好吗?」
这次她没有立刻回。我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直到列车开始检票。
回程的火车人更少,我依然选了靠窗的位置。列车启动时,我忽然想起夏鸢给的信封。从背包里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张水彩画。
画的是江边那天的速写,但重新上了色。灰蓝色的调子,我的背影坐在江堤上,面前是奔腾的青衣江。江水被她画成了旋涡状,有种挣扎流动的美感。最特别的是,她在画面的左上角,用淡淡的金色画了一缕阳光——那缕光刚好照在我的肩膀上,很小的一抹,却让整个灰暗的画面有了温度。
背面有一行字,是她娟秀的笔迹:
「给还在寻找答案的林小白:
江水总会入海,飞鸟总会归巢。
愿你能找到你的海,和等你归巢的人。
夏鸢 于雅安」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列车穿过隧道,光线明暗交替,画上的金色阳光在某个瞬间真的亮了起来。
我把画小心地收好,放回信封,塞进背包最里层。
窗外,景色开始熟悉起来。梯田变成丘陵,丘陵变成平原。山越来越少,房子越来越多。空气里的湿润感逐渐加重——那是成都特有的、带着火锅底料和桂花香气的潮湿。
手机震动。苏芷回了:
「还好。昨天把沙发抓破了。」
我几乎能想象那个画面——尘尘心虚地躲在角落,苏芷一边叹气一边收拾残局。我忍不住笑了。
「该剪指甲了。」
「等你回来剪。」
这五个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等我回来。她说得那么自然,好像我只是出门买了趟菜,而不是离开了一周。
列车广播响起:“前方到站,成都东。”
熟悉的感觉涌上来。那种混杂着归属感和紧张感的复杂情绪。我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高楼,立交桥,广告牌……这个我一度想要逃离的地方,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近乎疼痛的亲切。
出站,地铁,换乘。熟悉的线路,熟悉的报站声。我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站在玉林西路的入口。
下午四点,街道已经醒来。卖水果的摊贩在吆喝,咖啡馆门口坐着闲聊的人,自行车铃声叮当作响。一切如常,仿佛我从未离开。
我拖着行李往合租房走。路过那家蹄花店时,卷帘门开着,老板正在门口洗菜。他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哟,回来啦?”
“回来了。”
“出去玩了?”
“嗯,走了走。”
“挺好。”他继续洗菜,“晚上来吃蹄花?今天进了新鲜的。”
“好。”
走到小区门口,保安正在打瞌睡,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是我,点点头又闭上了。
上楼,站在房门前。我掏出钥匙,却犹豫了一下。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尘尘是不是在门口等?仙人掌是不是又开了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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