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雨笼出声拒绝,官巷已经笑着答应下来,嘴上少不了几句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随后官巷表面训斥、实则褒奖起了这个孙女,“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连祠堂一盏本命灯都不肯点燃。今天不就差点被人阵斩,以后还敢不敢如此托大了?”
雨笼眼神坚毅,依旧摇头道:“不点灯!”
官巷倍感无奈,“看看我这孙女,真是教不了半点!”
对于雨笼不曾点燃本命灯一事,绯妃颇为意外,眼神赞赏,笑道:“大魄力。”
朱厌也难得说句好话,“小姑娘有出息。”
不知为何,官巷好像只要见着了年轻隐官,这头道龄极长的王座大妖就喜欢老调重弹,与之说些掏心窝的体己话,大妖嗓音如雷,回荡在天地间。
“文庙连一根肉骨头都不肯打赏,也吃不着什么残羹冷炙,隐官大人何等功高盖世,大战结束,得手什么了,屁都没有吧?我替你觉得痛心啊。更怕隐官哪天就会落得个走兔死走狗烹的下场,隐官,听我一句劝,你该好好谋划退路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语双关,既骂了中土文庙的刻薄寡恩、吝啬封赏,也算是含沙射影,与那句剑气长城脍炙人口的话语,“远看是阿良,近看是隐官,凑到跟前一瞧原来是条狗”,不就正好呼应上了?
天上众多渡船上边的蛮荒妖族哄然大笑。
原本壮烈厚重的肃杀之气,瞬间浅淡了几分。
剑气长城先后两任“隐官”,萧愻也好,陈平安也罢,都是硬生生打出来的名声。
山巅灵晔说道:“陛下,这个就是官巷了。”
黄莽点头道:“找机会。”
蛮荒大妖分三类,朱厌之流,喜欢单枪匹马,孑然一身横行天下,至多就是有几个山巅盟友。
之后就是类似旧曳落河的仰止,她精心经营的这处道场,历来就是蛮荒水族精锐最重要的兵源之一。还有仙簪城的玄圃,曾经为蛮荒输送了大量的兵器甲胄。此外例如炼制法袍的金翠城,城主清嘉,道号鸳湖,是位女子仙人。再就是缔造了云纹王朝的皇帝叶瀑……他们都擅长经营道场,或是创建王朝。
第三种就是官巷这种存在,在山上有威望,能够服众,也会用兵。
不过仙簪城的老飞升玄圃已经被斩首,金翠城曾经是曳落河的附庸,如今反而成了顾璨那个扶摇宗的“下院”,蛮荒女仙连那谱牒,都有了个新的姓氏,“郑”。
官巷视线在地面战场游曳,猜测那位前辈大概会藏身于其中。
只因为这场战役,就是初升亲自制定,从框架到细节,从谋划初衷到胜负结果,初升都为他们有过一番仔细的推演。
初升上次露面,还是在白泽跟陈清流那场凶险对峙的尾声。
当时他带着萧愻去对付郑居中,但是被萧愻突然反水,一拳砸中胸膛,被迫负伤远遁。
初升在那之后就杳无音信。
虽说凶多吉少,但还是没有几个王座,认为活了一万多年的初升会就此陨落。
就算是喜欢滥杀和跋扈如朱厌,也不得不承认,初升就是那个对蛮荒最舍得付出,对妖族最给予厚望的纯粹存在。
所以朱厌唯独在初升这边,还肯诚心尊敬几分,说话不那么直来直往。
朱厌冷笑不已,出言讥讽道:“王制这家伙还是太软,做起事情也是婆婆妈妈,为何出兵之前,不先去屠几座城?或是血洗几个宗字头道场?抑或是与本座几个打个商量,由着他宰掉几万几十万兵马好了。这厮果真能够凭此合道,些许代价,咱们蛮荒还是承受得起的。”
柔荑摇头叹息道:“必须是这种两军对垒的战场,与浩然为敌,才算是王制的道场。”
朱厌一时语噎,默然许久,硕人这句“与浩然为敌”,的确让朱厌高看了王制一眼。
柔荑扼腕痛惜,功亏一篑,阵斩隐官不成,反而让王制落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如此说来,是率先决定要杀隐官的她连累王制,误了大殉道友的前程。
官巷察觉到女冠一颗道心起伏不定,笑着以心声提醒道:“硕人道友,事已至此,就不要反复纠结了,于道心全无益处。”
女冠柔荑有苦自知。
道心一物,最是玄妙,也最难……伺候。
一滴墨汁之于一池清水,凡夫俗子当然可以忽略不计,墨汁滴入池水的景象,也瞧不真切。
但是修道之士,只要身在半山腰之上,就要晓得“道心微瑕”一语的分量所在。
官巷感叹道:“大殉道友,确实可惜了。”
就算王制能够通过什么古怪秘法死里逃生,以后他是休想拉起一支数量可观的兵马。
身为主将,不分敌我,可以全部做掉,随时随地杀了作己身的大道资粮,谁敢跟随?
这不比不懂调兵遣将的昏庸之辈,更让旁人胆寒?不愧是道号“大殉”的家伙,路子真够野的。
柔荑当然极希望王制能够活下来,王制只要能够合道,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两座天下的最终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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