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我拦着,他真就跪下磕头了。牛将军倒是体谅他,没苛责他的惊惶,劝诫他焱王已死、梁国已亡——
如今朝晟是祖先生当政,无需下跪磕头了。
老孙慌张称是,答起牛将军的问话。言谈间,老孙如见天人,一通马屁乱吹,结果牛将军不吃这套,止住他:
“俺且问你,你们村,每亩田约摸多少收成?每口人家,一月吃几斤米几斤面?”
老孙哑巴了。牛将军宽慰他,说祖先生会整治横暴的御天士,还他个理,便告辞了。
临了,牛将军说,他对老孙这类人是鸡吃萤火虫,心知肚明,让我平日里多劝劝老孙,莫痴迷当官,要把心思放归正道。
我代他转告,可老孙惴惴不安,全听不进我的话,叨叨着御天士自古高人一等,祖先生若把御天士当百姓治理,怎哄得过来了?
。众示尸悬后死处安永于,处论罪同庇包因信亲族家其,决炮判被女妇污玷、姓百压欺屡屡因,报了上士天御的孙老打殴,年次
乡亲们听了报,都夸杀得好。老孙念着报,直呼老天有眼。乡亲们罕见地附会老孙,买只鸡去庙里祭天武,感恩天武收走一个祸害。
恰逢有新娘嫁到我们村,路过庙,抢我们前头叩首谢天。那新娘一身红袍,水灵得很,我不禁多看两眼,询其来路。老孙与我知会,这新娘是邻村来的,嫁给了她的堂兄,今日要办酒席,订了十多只鸡,要卤制待客呢!
我不解了:
“堂兄妹?堂兄妹如何取得亲了?”
老孙笑我不够细心了:
“甘大夫,亲上加亲,你不懂?这乡里多的是非表即堂的亲家,啊呀!”
我头似小儿手里的拨浪鼓,摇得生影:
“这…这亲岂是能加的?生的胎儿有病,怎得了?”
来乡里这么些年,乡亲们头回异口同音地哄笑我了:
“有病?甘大夫,生娃怎会有病呢?”
想到梁人风俗是此,我不便多管。第二年,这新娘因难产到我药房,经我百般劝解,方同意由我接生。可生出来的孩子,脑壳如芋头尖尖,两只眼睛高地不齐,落地便没了气。新娘的丈夫直呼孽妖孽,不顾新娘痴傻,寻神婆解咒了。见丈夫奔走,那新娘生出莫大的力气,从我手里夺走死婴,披头散发地跑到山上,跳崖自尽了。
新娘死后,乡里人尽传是她前世作孽,天武罚她今生受苦。老孙听来这些流言蜚语,一一囊括于我,我出奇地平静,平静地悲哀了。
认知水平不同,能怨得了乡亲愚昧么?
我书明要害,由天曜直传牛先生,竟于五日后得到祖先生的亲自回复:
“情势严峻,当即刻整改。某位不知名的大夫,我特此鸣谢了!”
半月过去,祖先生以天曜通告全国,列举十年来各地因天武祭祀与近亲结亲而造的悲剧,一番慷慨陈词,督令各市、县、乡拆除天武庙,宣讲神灵崇拜的危害,普及婚配的医学风险,建设医科大学,培育大夫,预防疫病虫害,根除烈性传染病。
老孙因教人识字而入县城,听得县里人议论纷纷,附近不少乡村的富农为护天武庙,煽动乡民抗命,闹得祖先生的政令难以推行。
我以为祖先生要缓和手段,温和地改进迷信问题,哪晓得祖先生派军队出马,好一通抓、查、杀,把背地里指示乡民作乱的乡绅与干部要员统统逮捕,祸延百万人!
我们乡无人掺事,风平浪静。乡亲们每日听老孙念报,言语间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老孙时而哀叹时而庆幸,我问他哀叹缘故,他哀叹为官者贱如猪狗,当官的意义又在何处?我问他庆幸缘故,他庆幸干部空出几十万人的缺,他更容易考中干部了。
经此风波,议会高层里支持奡将军的派系乖巧不少,朝晟短暂地平稳过渡了。乡里的房子舔瓦刷粉,石子路铺成了水泥道,拆除的庙改建运动场以供乡亲们强身健体。猪场扩建了,羊圈增广了,连老孙的鸡舍都开第二间了。
可老孙仍考不中干部的名额,终日扼叹。我想,老孙要听牛将军的劝,放开典籍手册,改学农林新书,倒有考中的可能,如此煎熬,何时到头呢?
(七)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我已在朝晟很多年了。有县里的富户到我们乡投建纺织厂,给足薪资,乡里的年轻人争相入职,冷了猪圈羊圈,荒了田地庄稼,钱虽多了,吃食却贵了。
老孙转去县里教书,把鸡舍托我照料。县里的学校是四天班两日休,往来路费全免。老孙每回乡里,便感慨世道不公,穷者愈穷,富者愈富。
县里那些开厂造物的,手里的钱愈发多了,钱愈多,他们开的厂愈多,雇的人愈多,给的工资反低了。他们赚来的钱,用去买什么古董,办什么金银珠宝,拍什么灰都来的钟表以饰高雅,独不舍得给工人多分些,给老孙这类教书匠多赏些!
每每念及他们的奢靡,老孙便说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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