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爷把官帽当成一块砖,砸向了街边的土狗。
狗没跑。
狗甚至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摇着尾巴走开了。
这让钟老爷更加坚定了自己辞官归隐,当一个快乐盗户的决心。
连狗都看不起官。
这世道,没救了。
他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漫无目的地在天津卫的街上闲逛。
前方传来一阵尖锐又执着的嘎嘎声。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很像他那位总在催税款的上司。
钟老爷循声望去。
一个泼皮模样的汉子,正提着个柳条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羽毛凌乱的母雁。
母雁显然正在用最恶毒的雁语问候那汉子的祖宗十八代。
另一只雄壮的公雁,正围着汉子做低空盘旋,姿态堪比战机,叫声凄厉得像忘了词的戏子。
汉子是本地有名的捕鸟人张三,以手黑心黑着称。
“滚开!”
张三挥舞着另一只手,试图驱赶公雁。
“再他娘的叫唤,连你一起下锅炖了!”
公雁不为所动。
它一个漂亮的俯冲,稳稳降落在张三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钟老爷在不远处的茶摊坐下,叫了一碗凉茶,准备看戏。
这比公堂上那点破事有意思多了。
公雁伸长了脖子,像个经验丰富的街头艺人,先是庄重地吐出一根枯草。
张三用脚尖不屑地把它拨开。
公雁又低下头,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啄出一块亮晶晶的瓦片,献宝似的推过去。
张三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这种廉价的示好毫无兴趣。
钟老爷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感觉这跨物种的沟通,比他审的任何案子都更有逻辑。
终于,公雁似乎耗尽了耐心,准备使出杀手锏。
它猛地一伸脖子,又猛地一缩,动作夸张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吭”的一声闷响。
半锭黄澄澄的金子,还带着温热的口水,骨碌碌滚落在张三的草鞋边。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张三的眼睛瞬间比那金子还亮。
他闪电般地弯腰,一把抓起金子,也顾不上上面的黏液,直接塞进嘴里咬了咬。
一道清晰的牙印。
是真的。
张三露出了此生最真诚、最灿烂的笑容。
“好说!好说!”
“成交!”
他爽快地打开笼子门。
钟老爷看不下去了。
他不是为大雁的深情感天动地。
他只是觉得,这笔交易的流程极不规范,有损市场秩序。
“慢着。”
他端着茶碗,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张三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钟老爷,腿肚子当时就软了。
虽说没戴官帽,但那张被官场折磨得生无可恋的脸,在整个天津卫辨识度太高了。
公雁也歪着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钟老爷呷了口茶,指了指张三手里的金子。
“这黄金,你称过没有?”
张三懵了。
公雁也跟着嘎了一声,仿佛在说:对啊,你称了吗?别想缺斤短两。
“大……大人,这是它自愿给的,还要称?”
“当然。”
钟老爷一脸的理所当然。
“万物皆有价,童叟无欺,鸟兽亦不能欺。这是市场经济的基本准则。”
他不由分说,从旁边水果摊借来一杆小小的戥子秤。
金子往上一放。
二两六钱多。
钟老爷看着张三。
“你这母雁,进价几何?可有养殖许可?它赎回自身,这笔交易的税,你纳了吗?”
一连串专业的问题,把张三问得魂飞魄散,仿佛面对的不是前任知县,而是税务总局的稽查队长。
张三手一哆嗦,笼子掉在地上。
母雁“嘎”一声胜利地冲了出来,与公雁亲昵地蹭着脖子,仿佛在交流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对无良奸商的共同鄙视。
然后,它们齐齐对着钟老爷点了点头。
那神情,仿佛是在感谢一位专业的消费者权益保护官员。
下一秒,两只雁振翅高飞,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线里。
张三还愣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半锭金子,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跨物种仙人跳。
钟老爷把秤还给水果摊老板,又顺手拿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他走到张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
“年轻人,记住,做生意要讲规矩,要合法。”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张三手里拿过了那半锭金子。
张三眼睁睁地看着,不敢动。
钟老爷把金子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塞进自己怀里。
“此乃非法所得,按律当没收。”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本官……哦不,本盗户,今天就替天行道了。”
钟老爷啃着苹果,转身就走,背影里透着一股子办完公事后的轻松与惬意。
他觉得,当盗户的第一天,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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