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自那王荆公府邸仓皇脱身,身后犹闻人声鼎沸,刀剑铿鸣,恍若催命之符。其心惴惴,不敢稍驻,一头扎入汴京城那错综复杂、曲折盘绕的巷陌之中,疾行如风,欲将一切凶险皆抛诸脑后。
他犹如受惊之鸷鸟,穿街过巷,步履匆匆。汴京之夜,并非全然寂静,偶有犬吠,偶有更鼓,皆令其神经紧绷。汗水涔涔而下,浸湿单衣,夜风一吹,透骨生凉。奔逃不知时辰,直至四肢酸软,气息紊乱,方才力竭,循着直觉,钻入一条荒僻无人问津之死胡同,伏身于一处墙角阴影之下,大口喘息。
此地荒凉,杂草丛生,破瓦碎石散落,墙垣斑驳。月光稀疏,勉强照亮周遭轮廓。陈兴强压心中之悸,竖耳倾听,四周寂静,唯余自己急促之呼吸。确认暂无追兵,方才稍松戒备。回想前事,心中万绪杂陈。本欲行那惊天之举,结果却功败垂弃,自身反陷绝地。身处异时,孤立无援,前途渺茫,真乃前所未有之困境也。念及此处,不禁心生焦灼,面上愁容更甚。
正当其思绪如麻,茫然四顾之际,忽见胡同尽头有数道黑影,形迹鬼祟,步履诡秘。彼辈皆着玄色劲装,面覆黑巾,仅露一双精光内敛之眼眸,警惕地探视着四周。陈兴心中一凛,久经杀伐之本能瞬间被唤醒。此等装束行径,绝非寻常之辈!虽不知其意欲何为,然在此孤立无援之际,任何异象皆有可能藏匿生机。念及此,遂按捺住心中之疑惑与戒惧,敛息屏声,悄然尾随。
那数名黑衣人行事极为谨慎,每至街口,必驻足良久,环顾四方,确认无人方才通行。彼辈似对汴京城之巷道了若指掌,专拣僻静小径,七拐八弯,越走越偏。陈兴凭其超绝之潜行之术,犹如一道幽灵,紧随其后,始终与彼等保持恰当之距离,其踪迹竟未被分毫察觉。彼等越是谨慎,陈兴心中之好奇与揣测越甚。此辈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欲往何处?
追随约莫一炷香时辰,黑衣人忽拐入一条更为逼仄阴暗之小巷,最终停在一座看似寻常、毫不起眼之宅院前。此宅坐落于偏僻之地,院门紧闭,门户老旧,灰尘积攒,恍若久无人居。然陈兴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端倪。宅院四周看似平静,实则暗哨密布,戒备森严。墙头瓦砾之间,隐约可见反光;门前石狮之后,似有气息微弱波动。这绝非一座空宅,更非寻常百姓之居所,分明是一处戒备森严之秘密据点!
黑衣人相互打了个手势,确认安全后,迅速闪身入门,大门随即无声合拢。陈兴见状,知晓其定有要事密谋。机不可失!心中虽知深入虎穴风险巨大,然困境之下,唯有铤而走险。他不动声色,绕至宅院后墙。此墙高约丈余,顶端设有防滑之物,然对陈兴而言,不过是小小的障碍。他深吸一口气,身形陡然拔高,如猿猴般攀援而上,动作轻盈迅捷,落地时几乎悄无声息。
宅院之内,景象与外部之破败截然不同。庭院整洁,回廊环绕,假山叠石,布局雅致,然处处透着一股森严之气。数名身着相同黑衣之人,手持兵刃,眼神锐利,正沿着回廊巡逻。陈兴伏低身子,藏匿于假山阴影之中,避开巡逻之人,小心翼翼地向宅院深处潜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更添了几分诡秘。
循着隐约之交谈声,陈兴绕过一道影壁,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一间正屋之前。屋门紧闭,缝隙中透出昏黄之烛光。数个身影映在窗纸之上,摇曳不定。陈兴伏于窗下,凝神静听。
屋中传来低沉之议论声。
“此番王荆公推行新法,实是坏我等诸事!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桩桩件件,皆断我等财路,乱我等根基!” 一粗犷之声响起,语带愤恨。
“然也!吾等隐忍多年,暗中布局,皆为待时而动。不曾想,这王荆公竟如此大胆妄为,短短数载,便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另一尖细之声附和,语气中满是不甘。
陈兴闻言,心中暗道:“果不其然,此辈乃是反对王安石变法之流!看来其势力不小,连王荆公的新法细则都了如指掌。”
“然王荆公深得官家圣宠,手握重权,欲图之,谈何容易?” 一人叹息道。
“非也!朝中亦有诸多同道,民间亦有无数受新法之苦者。吾等并非孤立无援!” 又一人道,“关西诸路因置将法而怨声载道,江南士绅因方田法而恨入骨髓,河东商人因市易法而损失惨重!吾等可联络各地势力,共同举事,彼竭我盈,时机可待!”
此言一出,陈兴心中巨震。这些人竟有如此庞大之图谋,不仅在朝中有所依仗,更欲发动天下之势!这等势力,若能借力,或许真能为他带来意想不到之契机。
“联络诸方之事,自当徐徐图之。当前之急务,乃是扫清眼前之障碍。” 那粗犷之声再次响起,“吾等原定之计划,因王荆公府邸防卫骤然森严而受阻。且闻其身侧新添一护卫,武艺高强,手段狠辣,乃是阻我等行动之最大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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