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涟漪不断的池塘,在青崖观弟子们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恐慌。膳堂里那点压抑的低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弟子们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惶然,连走路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玄诚子的命令被更严格地执行。山门紧闭,厚重的木门落下门栓,发出沉闷的声响。几个身强力壮的师兄被派去加固各处围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寂静的道观里显得格外刺耳。巡山的弟子增加了两倍,明岗暗哨遍布后山小路,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云舒被勒令待在自己那间靠近柴房、简陋得只有一床一桌的小屋子里抄经。玄诚子甚至派了明慧在窗外“监工”。
窗纸上映出明慧来回踱步的身影,时不时还传来她刻意的咳嗽声,提醒着屋内的云舒别想偷懒。
“抄抄抄!就知道抄!”云舒烦躁地把毛笔往桌上一拍,墨汁溅得到处都是。桌上摊开的《清静经》只写了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她看着窗外明慧来回晃动的影子,只觉得心烦意乱。
官兵围山的阴影笼罩心头,师父严厉的禁令,还有指尖那点残留的、令人不安的麻意……都让她坐立难安。让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枯坐着抄经?简直比扫台阶还要折磨百倍!
“不行,我得出去透透气!”她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师父肯定有事瞒着我们!”她的目光扫过简陋的四壁,最后落在墙角那个破旧的、落满灰尘的旧木箱上。那是她存放“杂物”的地方。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打开箱子。里面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块形状奇特的石头,几根褪色的彩绳,一本翻得卷了边的破旧话本子,还有一个用油布仔细包好的小布包。
云舒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包,露出里面几块切割得方方正正、颜色深浅不一的黄色薄木板。木板表面用朱砂画着极其复杂玄奥的符文,线条流畅,透着一股古朴神秘的气息——正是她偷偷练习画的符箓,其中以“障眼符”和“轻身符”最多。
这些符箓是她幼年时无意间翻看观里一本残缺的《符箓初解》后,自己瞎琢磨着画的。玄诚子发现后曾严厉斥责,说符箓一道深奥凶险,没有正统传承和深厚根基,胡乱尝试极易引火烧身,甚至招惹邪祟,严令禁止她再碰。云舒表面上唯唯诺诺,背地里却把这当成了打发无聊时光的消遣,凭着一点小聪明和模糊的感觉,倒也真让她画出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只是从未敢真正用过。
“师父说不能用……可没说不能看啊……”云舒拿起一块画着“障眼符”的符板,指尖摩挲着上面干涸的朱砂纹路。那复杂的线条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微光流转。她心中那股不安分的劲儿又上来了。
她侧耳听了听窗外,明慧的踱步声停在了不远处,似乎在和另一个路过的师姐说话。
机不可失!
云舒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她回忆着《符箓初解》里那语焉不详的描述和玄诚子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努力调动起自己那点微乎其微、时灵时不灵的“感觉”。她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那是她偶尔能感应到的、存在于天地间的某种“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指尖那缕微弱的气息,顺着符板上朱砂的纹路,缓慢而稳定地注入。朱砂的线条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点亮,发出极其微弱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淡金色毫光。符箓上玄奥的图案仿佛被激活,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以符板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笼罩住她全身。
成了?云舒心头一跳,紧张又期待。
她试着对着墙壁上挂着的半块破铜镜照了照。镜子里,她的身影依旧清晰,并没有消失。她失望地撇撇嘴:“果然还是不行……”
就在这时,窗外的说话声近了。
“明慧师姐,观主让你去库房清点一下存粮。”是明理师兄的声音。
“现在?”明慧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可师父让我看着云舒……”
“观主说很急,要尽快报上去。”明理催促道。
“……好吧,我这就去。你帮我盯着点这边,别让那懒骨头又溜了!”明慧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脚步声匆匆离去。
明理答应了一声,脚步声停在了云舒的窗外,显然是接替了监工的位置。
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只见明理抱着胳膊,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她的窗外,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草。
完了,有人守着,怎么溜?
云舒沮丧地准备关门。就在她目光扫过明理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这“障眼符”……对人有用吗?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似乎毫无变化的符板,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