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昏黄的月光斜斜地照进破败的土地庙。
庙门半掩,门楣上褪色的对联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斑驳的"保一方平安"字样早已模糊不清。蛛网如纱,层层叠叠地覆盖在残缺的神像上,土地公的金漆面容剥落大半,露出底下腐朽的木色,眼眶空洞地凝视着庙内。
地上散落着枯枝败叶,墙角积着厚厚的灰尘,几只老鼠受惊窜过,扬起阵阵尘雾。神龛前的供桌上,半碗霉变的供果爬满蛆虫,香炉里插着几支烧剩的香梗,灰烬洒落在断裂的青砖上。夜风呼啸着从破窗灌入,发出呜呜的呜咽,吹得梁上悬着的破旧幡旗猎猎翻飞。
黑衣人闪身而入,随手将女娃扔在布满灰尘的蒲团上,动作粗暴却刻意避开尖锐的瓦砾。
他喘息着扯下面罩,金轮法王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额间的天珠沾满血污,脖颈处青筋暴起,袈裟下摆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庙外,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刺破夜空,与远处传来的狼嚎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阴森。
金轮法王披着单薄的袈裟立在客栈庭院中,寒夜的风卷着沙砾扑在脸上,却不及心底泛起的寒意刺骨。
他回想事情整个过程,原本在三更梆子声刚落时,他摸黑去茅房,经过徒儿住的厢房,木门虚掩着,榻上空无一人,案头留着半盏冷茶——这情形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孽障......”喉间溢出的低语裹着颤音。
昨夜自己酒后吐露对六脉神剑的向往,徒儿低垂的眉眼间闪过的那道精光,此刻如烙铁般烫着回忆。他想起布里乌里初入门时,跪在光显寺大殿前倔强的模样,想起少年为了学龙象般若功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日。如今这份执拗,竟化作了夜闯皇宫的痴妄。
脱换夜行衣的手抖得厉害,鎏金宝轮攥在掌心沁出冷汗。他抄近路狂奔时,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转过朱雀大街时,远处皇宫方向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惊起的夜枭发出凄厉啼叫。法王脚步踉跄,终究是晚了,徒儿怕是要用性命,来还自己这份不该有的执念。
想过这一切经过,现在只有快逃。金轮法王将女童横置马背,皮鞭狠狠抽在马臀上。惊马嘶鸣着踏碎晨雾,蹄声如鼓点般敲击在青石板路上。
他不敢回头,只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段誉凌厉的剑气、穆妃绝望的哭喊、还有徒儿布里乌里临终前涣散的瞳孔,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城门的吊桥刚刚升起,法王猛地扯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借着惯性飞跃过丈许宽的护城河。守城士兵的惊呼声被甩在身后,他怀中女童因颠簸发出呜呜闷响,却更似催命符。
寒风卷起他凌乱的白发,玄色面罩下,冷汗混着血渍顺着下颌滴落,浸透前襟。
三日后,段誉望着边境官道上凌乱的马蹄印,指尖捏着的密信簌簌作响。信笺上"金轮法王"四字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凹痕,他转身对贴身侍卫沉声道:
"快备八百里加急文书,送交丐帮张帮主。就说大理皇室愿以十万两白银为酬,恳请丐帮弟子封锁长江水路,截断一切北逃路径!"烛光摇曳中,他铺开宋境舆图,朱笔重重圈住襄阳城,"无论如何,定要在襄阳之前将人截住!"
"传执法堂、净衣派、污衣派诸位舵主!"
张帮主将染着朱砂印的密信重重拍在议事厅檀木长案上,青铜烛台被震得轻晃,烛火明灭间映得他面色如铁,"大理段皇女被金轮法王掳走,此刻定在宋境流窜!"
厅中二十余位丐帮首脑唰地起身抱拳,粗布短打的污衣弟子与锦袍玉带的净衣派面面相觑。张帮主抽出腰间打狗棒重重顿地,青竹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金轮法王的龙象般若功已入化境,非一人能敌!即日起,各分舵沿长江、汉水设卡盘查,重点盯防襄阳、江陵、建康三城!"
他目光扫过众人,忽然抬手扯下墙上丐帮分布图,指尖划过长江天堑:"发现踪迹者,立刻以响箭为号!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若因莽撞害了皇女性命——"
打狗棒突然劈断桌角,木屑纷飞中,张帮主字字如刀,"本帮家法伺候!"
"遵命!"
震耳欲聋的应答声中,执法长老上前半步:"帮主,是否要与襄阳守将吕文德通个气?"
张帮主沉吟片刻,抓起案上狼毫疾书:"你持此信去找吕将军,就说丐帮借三百兵丁,封锁襄阳所有城门!记住,此事关系两国邦交,只许成功!"
襄阳城南校场的老槐树下,杨铁心斜倚着褪色的红绸镖旗,膝头横放一杆乌木长枪。
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灰白的鬓角间夹杂着未愈的血痂,粗布短打的肩头被冷汗浸透,显出内里交错纵横的刀疤。左眼蒙着的灰布绷带渗出暗红血渍,却遮不住右眼那道从眉骨斜劈至颧骨的狰狞伤痕,如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闪电。
寒风卷起他腰间褪色的英雄结,露出半截刻着"杨"字的青铜腰牌,边缘早已被摩挲得圆润。他攥着碗口粗的枪杆轻轻一抖,枪缨上凝结的冰碴簌簌而落,铁枪头在残阳下泛着冷光,映得他凹陷的眼窝里盛满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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