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杨铁心蹲在霉味刺鼻的柴房里,枯枝般的手指灵巧地穿梭。
他将稻草塞进磨破的蓝布包袱,又撕下旗面的红边角,用草茎细细缝在包袱表面。月光透过木窗棂洒进来,照亮他脸上深浅不一的伤疤,独眼在昏暗里闪着冷光。
后巷拐角处,两张浸过桐油的渔网被麻绳绷紧在梁柱间,机关处暗藏的竹片与青砖严丝合缝。杨铁心将麻绳末端死死缠在水缸底,枯瘦的手掌反复确认机关灵敏度,粗糙的指腹被麻绳勒出红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浪儿挤在破庙檐下。杨铁心摸出怀中碎银,换来的麦糖在掌心堆成小山:
"记住,听见梆子响第四声,你们分两队——"他掰断麦糖,分给眼巴巴的孩子们,"一队去客栈大喊失火,另一队抱着这假娃娃往巷子里跑。"
孩子们攥着麦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等待出击的小兽。
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驴车停在客栈后门。
赶车老汉裹着破旧蓑衣,杨铁心将一枚铜钱塞进他掌心:"老伯,等我带个娃娃出来,咱们立刻出城。"老汉默默点头,手中缰绳微微收紧,驴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一切准备就绪,杨铁心摸了摸腰间铁枪,独眼凝视着客栈二楼的窗户,静静等待破晓时分的行动。
四更梆子声惊飞屋檐夜枭,杨铁心将火把狠狠插进浸油的柴堆,又用湿布死死压住火苗。浓烟裹着刺鼻的桐油味腾起,顺着风势钻进雕花窗棂,像无数细针般刺进客栈每间房。他猫着腰闪到巷口,对着暗处连拍三掌,清脆的掌声撕破夜雾。
"失火啦!救火啊!"尖锐的童声突然炸响。
金轮法王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踢开房门瞬间,正看见几个黑影抱着红布包裹狂奔。女童常穿的绣鞋图案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瞳孔骤缩,沙哑怒吼:"哪里走!"袈裟翻飞间,整个人化作黑色闪电追去。
后巷拐角处,法王铁鞋重重踏碎青砖,机关竹片"咔嗒"弹起。
两张浸透桐油的渔网如乌云般罩下,龙象般若功运至十层的拳风撞上渔网,却见网绳借着巧劲卸力,将气劲化作涟漪荡开。法王闷哼一声,鎏金宝轮狠狠劈下,渔网却只裂开细小缝隙,又在柔韧的丝线牵扯下迅速复原。
杨铁心趁机窜进客房,女童被浓烟呛得满脸通红,蜷缩在角落发抖。他扯下衣襟裹住孩子,粗粝的手掌下意识护住她的小脑袋。驴车早已等不及了,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催促着他。
当金轮法王终于用法轮绞开渔网追来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客房,窗棂外传来驴蹄声渐远,混着远处传来的孩童嬉笑:
"笨和尚!上当啦!"
襄阳城的夜色被冲天火光撕破,段誉与丐帮帮主张彻快马加鞭赶到客栈时,正撞见伙计抱着水桶从身边跌跌撞撞跑过,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碎成银珠。
浓烟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檐角的瓦片噼里啪啦往下掉,在地上砸出星点火星。
"快!分开打听!"张帮主挥动打狗棒,示意丐帮弟子散开。
段誉足尖轻点跃上屋顶,青衫在火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扫过乱作一团的人群。茶馆说书人攥着惊堂木挤过来,唾沫星子混着烟灰飞溅:"客官!那番僧本抱着娃娃住店,这会儿独自往城北去了,瞧着脸色比锅底还黑!"
街角卖馄饨的老汉哆哆嗦嗦指向巷口:"刚有个独眼汉子抱着女娃上了驴车,后头番僧追得凶,袈裟都撕破了!"
段誉与张帮主对视一眼,袈裟撕裂处定有龙象般若功的痕迹!此时客栈二楼的房梁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却盖不住两人心中腾起的惊涛骇浪:女娃易主,局势竟比预想的更加复杂。
江南的梅雨季淅淅沥沥地下着,青瓦上的雨水顺着竹篾编成的屋檐垂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一晃半年,女娃始终一言不发。
杨铁心蹲在篱笆院的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把晒干的稻草,火苗"噼啪"窜起,映亮他布满伤疤的侧脸。竹床上,裹着粗布棉被的女娃蜷成小小一团,眼睛直勾勾盯着梁上结网的蜘蛛,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角。
杨铁心用野果熬的甜羹,她小口小口抿着;新缝的粗布衣裳,她默默套在身上。唯有听见村口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才会趴在木窗棂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在杨铁心走近时迅速黯淡下去。
清晨,杨铁心背着竹篓准备去后山采药,回头望见女娃坐在门槛上,脚上那双补丁摞补丁的布鞋还是他用旧夹袄改的。
"在家乖乖待着。"他沙哑着嗓子嘱咐,换来的仍是沉默的点头。山雾漫过篱笆,沾湿了女娃的发梢,她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终于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声音细得像江南的雨,转瞬就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深秋的阳光斜斜照进木窗,杨铁心将新烤的红薯掰成两半,热气混着焦香在屋里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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