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竹立于沙丘之巅,袍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示意众人聚拢,掌心凝着一团流转的北冥真气:“这流沙看似无形,实则暗含地脉吸力,诸位切记不可蛮力挣扎。”
说着屈指弹向身旁沙面,被真气触及之处,翻涌的流沙竟瞬间凝固成晶莹的沙柱。
“第一步需借气御力。”
他双掌划圆,周遭空气泛起涟漪,“以内力在周身形成气旋,化解流沙拉扯。就像天山折梅手卸去对手劲力,将下沉之势转为横向卸力。”
言罢足尖轻点,整个人如柳絮般滑过沙面,所经之处只留下浅浅的、转瞬即逝的痕迹。
“第二步要寻地脉脉络。”
虚竹蹲下身子,指尖拂过沙粒,“流沙虽险,却也有相对稳固之处。瞧这些沙纹——”
他指着某处螺旋状的波纹,“此处沙粒紧密,如同水中漩涡的边缘,正是借力前行的踏脚石。”
随即撕下一片衣襟抛向空中,观察布料飘动的轨迹,“风势与沙纹相悖之处,往往藏着暗礁般的坚实沙地。”
“最后,也是最要紧的。”
他神色转为凝重,目光扫过众人紧张的面容,“需摒弃恐惧。心魔一起,内力便会紊乱。当年我在珍珑棋局前亦是如此——”
他抬手结出拈花印,“将自身化作流沙的一部分,顺应其流动,方能寻得生机。”
说罢,他率先踏入流沙,衣袂翻飞间,身影渐渐与金色沙海融为一体,只留下一串若隐若现的足印,指引众人跨越这险恶之地。
甫离流沙的诡谲,赤红的热浪便如迎面撞上一堵燃烧的墙。
虚竹望着天际那座通体赤红的山脉,山体表面皲裂的纹路中渗出暗红岩浆,恍惚间竟似无数道未愈的伤口在吞吐火舌。驼队的毡布篷骤然蜷曲变形,铜铃被烤得烫手,连向导的皮靴底都开始融化出焦黑的印记。
"快将湿布覆面!"虚竹扯下僧袍下摆浸入水袋,蒸腾的水汽瞬间模糊了视线。
滚烫的风裹着砂砾扑来,他运起小无相功护住心脉,却仍觉喉间干涸如焚。脚下的岩石泛着诡异的紫色,每走一步都传来灼痛,低头细看,竟见鞋底与地面接触处腾起缕缕白烟。
正午时分,火焰山显露出最狰狞的面目。整座山脉开始剧烈震颤,岩浆如沸腾的血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燃烧的陨石坠落。
虚竹挥掌击散迎面飞来的火团,掌风所及之处,火星竟化作金色的迦叶佛影,转瞬又消散在热浪中。他忽然想起大月氏壁画里飞天手中的琉璃瓶,当即咬破指尖,将血滴混入仅剩的清水,扬手洒向空中。
血色水珠在半空炸裂成冰晶,短暂的清凉中,虚竹瞥见岩壁上浮现出古老的梵文。那些文字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却又固执地排列成莲花座的形状。
他闭目调息,任体内北冥真气与外界热力对冲,当再度睁眼时,竟看见岩浆流中浮现出无数僧侣的虚影——他们赤足踏火,袈裟燃烧却面容平静,每一步都在滚烫的岩壁上踏出青色莲台。
当最后一抹赤红山峦消失在暮色中,虚竹紧绷的神经刚要松懈,刺骨寒意已顺着汗湿的脊背爬上来。
驼队匆匆扎营的帆布突然被冻得脆响,向导颤抖着取出兽皮袄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更骇人的是,方才还蒸腾着热气的水袋,此刻已凝成坚硬的冰坨。
"这是...冰火劫?"虚竹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银白缝隙。
细密的冰晶如梵文咒符倾泻而下,落在滚烫的沙地上腾起阵阵白雾。他慌忙运起北冥真气护住众人,却见雪花触到气墙的瞬间,竟化作缠绕着冰棱的藤蔓,顺着衣衫缝隙疯狂生长。
篝火在风雪中摇曳成幽蓝鬼火,驼队少年的睫毛结满霜花,牙齿打颤的声音混着呼啸风声。
虚竹望着漫天飞雪,恍惚又见天山缥缈峰的寒冬,只是此刻的雪裹挟着火焰山残留的焦糊味,每片冰晶都泛着诡异的赤金色。当一片六角形雪花落在掌心,他惊觉其纹路竟与流沙中白骨指节上的佛印如出一辙。
"诸位凝神!"虚竹双掌交替划动,体内阴阳二气剧烈碰撞。
随着掌心升起白雾与暖流,他看见雪幕深处浮现出十二尊金身罗汉,每尊都手持冰火交融的法器,脚下莲花一半绽放于烈焰,一半凝结着冰霜。
风雪最盛时,其中一尊罗汉突然抬手,将通体赤红的降魔杵掷向夜空——刹那间,漫天雪花化作金色光点,在虚竹头顶聚成不灭的法轮。
冰雪稍止,沙暴袭来。
驼铃在喉间戛然而止,虚竹望着天际线翻涌的暗黄色穹顶,那不是云,而是千万吨沙砾在半空凝结成的死亡帷幕。
向导的哭嚎被狂风撕碎时,他已扯下僧袍蒙住口鼻,北冥真气在周身织就气旋,却听“咔嚓”脆响——最近的骆驼被沙砾击穿驼峰,暗红血雾混着黄沙在眼前炸开。
“伏地!结人链!”他的嘶吼化作徒劳。
沙暴如上古凶兽的巨口吞噬一切,虚竹感觉整座大漠都在脚下翻转,辨不清东南西北。砂砾击打气盾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恍惚间竟与珍珑棋局上棋子碎裂声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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