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主宅的书房,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午后略显燥热的阳光,只留几盏暖黄的壁灯,将紫檀木书架和墙上几幅意境深远的古画晕染出沉静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水香清雅悠远的气息,混合着旧书特有的、令人心安的古纸墨香。林震岳靠在一张宽大的明式圈椅里,银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手中拿着一份军方内部发行的文史期刊,正与对面沙发上的沈观澜谈论着某篇关于明代海防卫所的文章,声音洪亮,思路清晰,丝毫看不出不久前才被诊断出心脉沉疴。
沈观澜安静地听着,面前的清茶氤氲着热气。黄金瞳的视觉却如同无形的探针,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着林老。印堂处那缕稀薄却顽固的黑气,如同阴霾般盘踞不去,而胸腔深处那股混合着铁锈甜腥与脏器衰败的腐朽气息,在沉水香的掩盖下,依旧被百草鼻敏锐地捕捉着。每一次林老因为谈论到激动处而略微提高声调,沈观澜的视觉便清晰地“看”到他心脉区域那点深紫色的锐金光斑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能量波动骤然加剧,黑气也随之翻涌!
“……所以,卫所制度的崩坏,根源在于屯田的废弛和军户的逃亡,兵源枯竭,战力自然……”林老说到关键处,习惯性地抬手,想用力点一点期刊上的段落。
就在他手臂抬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林老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红光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白!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撞在坚实的紫檀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呃——!”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他左手死死攥住胸前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整个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抑制地痉挛起来!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浅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如同破风箱般的艰难嘶鸣,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痛苦颤抖!
“爸!”一直侍立在旁、心神紧绷的林晚秋瞬间魂飞魄散,失声尖叫,扑了上去!
“首长!”书房角落阴影里,如同磐石般侍立的警卫员老韩脸色剧变,一步抢到林老身侧,动作快如闪电,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已经稳稳托住了林老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迅速从随身急救包中取出一个贴着“速效救心丸”标签的褐色小瓷瓶!
张镜湖医生更是脸色煞白,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圈椅旁,手指精准地搭上林老另一只手腕的寸关尺,指尖传来的脉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沉!脉象结代(脉搏跳动不规律,时有停顿),如同琴弦欲断!尺肤(手腕内侧皮肤)冰凉湿冷!这是心脉痹阻、气血暴脱的危象!
“快!舌下含服!五粒!”张镜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尖锐变调,他飞快地指挥老韩倒药丸,同时迅速解开林老领口的纽扣,试图让他呼吸顺畅些。
速效救心丸那浓烈刺鼻的冰片、麝香气味瞬间在书房里弥漫开来。然而,药丸塞入林老舌下,他那剧烈的痛苦痉挛和急促艰难的呼吸却并未得到立竿见影的缓解!豆大的冷汗依旧沿着他青白的脸颊滚落,胸口的剧烈起伏如同濒死的鱼!他紧闭着双眼,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心碎的痛苦低吟,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心脏!
“不行!药效跟不上!快准备氧气!联系医院!准备急救车!”张镜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他抬头看向林晚秋,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大小姐!必须立刻送医院!首长他…撑不住多久了!” 常规急救手段,在这股汹涌爆发的痹阻和金石之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晚秋看着父亲痛苦扭曲的面容,听着那如同拉风箱般艰难的喘息,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弥漫的瞬间!
“铮——!”
一声清越悠扬、如同山涧清泉冲破冰封般的琴音,骤然划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沈观澜!
不知何时,他已起身,走到了书房角落那张摆放着断弦唐琴的紫檀琴桌前。那张琴,正是他初入聚宝巷时,从垃圾堆里慧眼识珠、以灵犀手修复的唐代雷氏遗珍。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已然拂过琴弦。
没有半分犹豫,指尖凝聚灵犀手的精微力道,以一种契合天地韵律的频率,勾动了宫弦!
琴音初起,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至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压过了林老痛苦的喘息和张镜湖绝望的呼喊!
《鸥鹭忘机》!
沈观澜的心神瞬间沉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灵之境。祖父沈墨林灯下抚琴的身影、谆谆教诲的“琴者,心也”的话语在意识深处回响。黄金瞳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但并非用于“看”,而是用于“听”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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