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号慈善晚宴的余波,如同那夜涤荡灵魂的“春雷”琴音,在江州上空久久回荡。破纪录的三亿善款数字,如同最响亮的耳光,抽在周家崩塌后遗留的废墟之上,更抽在那些曾依附周家、此刻惶惶不可终日的魑魅魍魉脸上。“神秘琴师一曲催泪千万金”、“春雷惊世,善念如潮”…诸如此类的标题,带着沈观澜那张抚琴时沉静如渊的侧影,霸占着各大媒体的头条,热度甚至压过了周家父子一个ICU抢救、一个被警方带走调查的丑闻终章。沈观澜这个名字,已彻底从聚宝巷的泥泞中挣脱,化作江州上空一颗无法忽视的星辰,光芒灼灼,却也引来了更深处阴影的觊觎。
喧嚣并未止歇。几日后的一个午后,一封质地古朴、带着淡淡松烟墨香和某种奇异沉香气味的素白请柬,送到了默然斋。请柬上并无多余赘述,只有寥寥数字:
“静园小筑,午后申时,手谈一局。柳文渊顿首。”
字迹清癯劲拔,力透纸背,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内敛的锋芒。落款处,一枚小小的朱砂印记,形如盘踞的虬龙,散发着淡淡的、属于古武者的能量威压。
“柳文渊…”林晚秋看着请柬,秀眉微蹙,“城西柳家?那个行事低调、却底蕴深不可测的古武世家?他们从不参与世俗纷争,怎会突然找上观澜?”
楚韵拿起请柬,指尖拂过那虬龙印记,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柳家…我曾听祖父提过,其家传武学讲究‘以棋入道’,棋风诡谲,暗藏杀伐。这位柳先生,怕是来者不善。”
沈观澜接过请柬,指尖触及那字迹的瞬间,黄金瞳无声开启。视觉穿透纸背,“看”到落笔时那凝练如针的内劲流转;嗅觉捕捉到墨香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凌厉的、如同金铁摩擦的煞气;触觉感知着纸张纤维传递来的、落款印记中蕴含的、如同蛰伏凶兽般的能量波动。
“棋局是假,试探是真。”沈观澜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落在请柬上那“手谈”二字,眼神却深邃如寒潭,“周家这棵大树倒了,躲在树荫下的蛇虫鼠蚁,自然要探探新来的风,究竟有多烈。”
静园小筑,坐落于江州西郊一处僻静的园林深处。粉墙黛瓦,曲径通幽,竹林掩映间,只闻流水潺潺与清脆鸟鸣,隔绝了城市的喧嚣。申时正,沈观澜在林晚秋和楚韵略显担忧的目光中,独自踏入园中。
引路的是一位身着青色劲装、步履无声、眼神锐利的青年,显然是柳家子弟。穿过几重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临水的开阔露台,铺着光洁如镜的青石板。露台中央,一张通体由温润黄玉雕琢而成的棋枰,在午后斜阳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棋枰两侧,是两张同材质的鼓凳。
柳文渊已端坐一侧。
他看起来约莫五十许,身形清瘦挺拔,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麻布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着。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长须,颇有几分古风道骨之意。然而,那双微微阖着的眼睛,在沈观澜踏入露台的瞬间,骤然睁开!
目光如电!
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外放,却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和久居高位的无形威压!目光扫过沈观澜,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沈小友,久仰。”柳文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沈观澜耳中,如同古寺晨钟,震人心魄。他抬手示意对面的鼓凳,“请坐。”
沈观澜神色平静,微微颔首,在柳文渊对面安然落座。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价值连城的黄玉棋枰,和那纵横十九道的无形疆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流水的淙淙。
“闻小友琴艺通神,书画双绝,更兼一身莫测本事。”柳文渊缓缓开口,目光落在沈观澜脸上,带着审视,“今日冒昧相邀,别无他意,只想以棋会友,领略小友胸中丘壑。” 他言语客气,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却毫无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探究。
话音未落,柳文渊已伸出右手。那是一只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他的指尖并未直接触碰棋盒,而是在空中虚虚一引!
嗡——!
一股无形的气劲波动瞬间荡开!
旁边紫檀木棋盒的盖子无声滑开!
一枚通体漆黑、温润如玉、闪烁着金属般幽光的黑子,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轻飘飘地自棋盒中升起,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啪”的一声轻响,稳稳落在棋枰中央的天元之位!
隔空取物!以气驭物!
这一手,看似随意,却已是古武内劲登堂入室的明证!更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
天元落子,执黑先行,气势凌人,锋芒毕露!
沈观澜眼皮都未抬一下。他的目光落在柳文渊刚刚落下的那颗黑子之上。黄金瞳无声运转至极致!
视觉: 穿透那温润的黑色玉石!看到的不是棋子的材质纹理,而是附着在棋子上、随着落子瞬间弥漫开来的——一股肉眼无法察觉的、如同黑色荆棘般扭曲缠绕的凌厉煞气!这煞气顺着棋枰的经纬线急速蔓延,瞬间占据天元核心,并向四面八方辐射出无形的锋锐气场!仿佛在棋盘上瞬间布下了一座充满杀机的荆棘牢笼!这绝非棋艺,而是将古武的煞气、杀意,融入了棋道之中!以棋局为战场,以棋子为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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