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载光阴,弹指一挥间。”乾隆的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威仪,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赖列祖列宗庇佑,赖众卿同心戮力,方有今日海晏河清、万国来朝之盛世景象!”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掠过那遥远的、记忆中的方向,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极淡的感伤与怀念,“朕富有四海,坐拥九州,唯念…故人旧事,常萦于心。若…若雨荷的女儿尚在人世,也该亭亭玉立了…” 夏雨荷的名字,被他压在喉间,并未真正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已足够让有心人揣摩。
皇后唇角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捻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令妃则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一丝复杂。坐在皇后身后不远处的桂嬷嬷,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没人注意到,就在乾隆发出这声感慨时,太和殿侧后方、靠近御花园方向那棵枝繁叶茂的古柏树浓密的树冠里,几片叶子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即静止。
宫宴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传到御花园深处已变得模糊不清。高大的宫墙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只余下稀疏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幢幢鬼影。假山嶙峋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一个瘦小的黑影,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宫墙根,在灯影的死角里快速移动,正是萧云。她动作迅捷无声,对皇宫的巡逻路线和守卫间隙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直觉。她身后,紫薇和金锁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大气都不敢喘。她们身上的粗布衣裳与这金碧辉煌的禁苑格格不入。
“别跟丢了,也别出声。”萧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缕烟飘过来,“踩我的脚印走。”她在一个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后停下,示意两人蹲下隐蔽。前方不远处,一队巡夜的侍卫正提着灯笼列队走过,盔甲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声。
紫薇捂着嘴,借着远处宫灯微弱的光,看着那些侍卫森严的队列和腰间的佩刀,脸色苍白如纸。金锁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浑身都在抖。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萧云说的“找个能避雨、有热乎气儿的地儿”,竟然会是这龙潭虎穴般的紫禁城!更没想到,这个看似流浪儿的少女,竟有如此胆量和本事,带着她们这两个累赘,一路潜行到了内苑深处!她到底想做什么?紫薇看着萧云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侧眼,心中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疑问。
侍卫的脚步声远去。萧云刚想起身,动作却猛地一顿,锐利的目光倏地射向假山上方!几乎同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自假山顶上飘落,稳稳落在萧云面前丈许之地,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曾惊动。
来人是个青年男子,身材颀长挺拔,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沉静锐利如寒星的眼眸。他手中并未持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股渊渟岳峙般沉稳又隐含锋芒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萧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只遇到强敌的小兽,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个随时可以扑击或逃窜的姿势,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的目光在萧云身上飞快地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掠过她身后惊惧交加的紫薇和金锁,最后又落回萧云脸上。他并未开口,只是眼神里透出无声的询问和一丝…惊讶?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和近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紫薇和金锁吓得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危险的寂静!
“抓飞贼!”
“有刺客!在那边!”
“保护皇上!”
数盏灯笼的光芒猛地从御花园入口处射了进来,伴随着侍卫们刀剑出鞘的铿锵锐响!显然是刚才的巡逻队发现了什么踪迹,或者殿内的警戒级别骤然提高了。
“糟!”萧云脸色一变。那黑衣人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混乱的光影瞬间逼近,脚步声纷沓而来。侍卫统领福尔康沉稳有力的声音穿透混乱清晰地响起:“高亮、高达!带人封锁西六宫通道!赛广、赛威!搜假山和万春亭!其余人跟我来!务必生擒!查明来意!” 命令清晰果断,显示出极强的应变能力。
灯笼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在假山怪石间扫射,光与影在嶙峋的石壁上疯狂跳动。人影憧憧,刀光闪烁,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包围圈正在快速合拢!
情势千钧一发!
萧云猛地回头,对紫薇和金锁低吼一声:“趴下!别动!” 同时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就要朝一个看似无路的石缝蹿去——那是她之前观察好的唯一可能暂时藏匿的缝隙。
然而,就在她身形启动的刹那,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衣人动了!
他动的不是身体,而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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