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微弱的、带着江南水汽的“娘”,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凝固的紧张空气。
紫薇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掠过了乾隆皇帝那张在宫灯下威严而沉凝的脸。那一眼,混杂着极致的恐惧、无法言说的委屈,还有一丝深埋骨髓、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孺慕和渴望。然后,她纤弱的身子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软地倒向冰冷潮湿的地面。
“小姐!”金锁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垫在紫薇身下,紧紧抱住她,眼泪汹涌而出,“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金锁啊!小姐——”
这凄厉的哭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由那道恐怖剑痕带来的死寂。
所有僵立的人,目光都下意识地从黑衣人身上,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假山阴影里,那两个穿着粗布衣裳、与这富丽皇宫格格不入的少女。一个昏厥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另一个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满脸惊惶绝望。
乾隆的眉头猛地蹙紧。他方才离得稍远,并未听清紫薇那声低唤,但金锁那声“小姐”和眼前这凄惨景象却清晰无比。两个衣衫褴褛、明显不是宫中人的弱女子,怎会出现在这深夜的御花园禁地?还卷入了“刺客”风波?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紫薇,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清丽温婉的脸庞,不知为何,心底某个角落被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稍纵即逝。
福尔康反应极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瞬间,立刻沉声下令:“赛广、赛威!警戒外围!高亮、高达!保护皇上、令妃娘娘后退!”他本人则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乾隆身前,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那个持剑的黑衣人,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对方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让他丝毫不敢大意。
侍卫们如梦初醒,立刻执行命令。赛广、赛威带着一队人刀锋向外,警惕地扫视着假山和树丛的阴影。高亮、高达则护着乾隆和令妃迅速退向更安全开阔的地带。令妃娘娘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担忧地看着场中混乱的景象,又看看皇帝紧锁的眉头。
就在这注意力分散、秩序重整的短暂混乱中,那个持剑的黑衣人动了!他没有攻击任何人,身形如鬼魅般向后疾退,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正是刚才萧云想要蹿入的那个狭窄石缝!
萧云一直紧绷着神经,处于随时爆发的临界点。她距离黑衣人最近,在对方疾退的刹那,她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是拦截,而是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利用自己瘦小的身形优势,猛地一矮身,紧贴着地面,从福尔康和几名侍卫因注意力被紫薇和金锁吸引而露出的微小空隙中,朝着与黑衣人相反方向的另一片假山阴影滚去!
“站住!”福尔康厉喝一声,手中佩刀下意识地朝黑衣人消失的石缝方向劈出一道凌厉的刀风!刀风撞在嶙峋的石壁上,火星四溅,碎石簌簌落下,却连那黑衣人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他再想追击萧云时,萧云的身影已然没入浓密的黑暗和错落的假山石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选择的路径刁钻而隐蔽,显然是早就观察好的退路。
“该死!”福尔康心中暗骂,脸色铁青。一个神秘莫测的黑衣高手,一个滑不留手的小贼,竟然都在他眼皮底下溜了!他立刻对身边的侍卫低吼:“立刻封锁东西六宫所有通道宫门!彻查宫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黑衣人和那个小个子!他们可能是一伙的!”
侍卫们轰然应诺,留下几人保护皇帝和现场,其余人迅速散开,急促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影在御花园各处晃动起来。
乾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登基二十周年的喜庆大典,竟被搅得如此乌烟瘴气!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昏迷的紫薇和哭得几乎背过气的金锁,沉声道:“李德全!”
“奴才在!”大太监总管李德全慌忙躬身。
“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立刻押往漱芳斋偏殿!严加看管!传胡太医速去诊视!待她们清醒,朕要亲自审问!”乾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今晚当值侍卫统领、宫门守卫,全部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这紫禁城的铜墙铁壁,何时成了筛子!”
“嗻!”李德全领命,立刻指挥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上前。金锁死死抱着紫薇不肯撒手,哭喊道:“你们别碰我家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啊!”但她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太监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两人很快被强行分开。紫薇被小心地抬上临时找来的春凳,金锁被两个太监架着,哭喊声渐渐远去。
乾隆的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道深达寸许、笔直如尺的剑痕上。他缓缓踱步上前,蹲下身,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平整的切面。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感。他眼神幽深,似有惊涛骇浪翻涌。隔空裂石…这等骇人听闻的武功…那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潜入皇宫,意欲何为?还有那个溜掉的小个子…他们是一伙的吗?目标…难道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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