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连珠炮似的一番话,信息量巨大,真假混杂,声情并茂,把“误入宫闱”、“被侍卫追杀”、“蒙面人相救”说得活灵活现,硬生生把一场惊心动魄的潜行和刺杀风波,扭曲成了两个乡下姑娘进城迷路、误入禁地、惨遭“兵匪”追杀的悲情故事。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黑衣人的行为定性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同时把自己和紫薇牢牢绑定成“结拜姐妹”。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力摇晃着紫薇的手,挤眉弄眼:“紫薇姐!你说是吧?咱们是不是来找舅舅的?是不是在城门口走散了才误打误撞进来的?”那眼神里的暗示几乎要喷薄而出:快接话!顺着我说!不然我们都得玩完!
紫薇被她摇得头晕眼花,但瞬间明白了小燕子的意图。这虽然是个弥天大谎,却是目前唯一能暂时保全她们性命、留在宫中的方法!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顺着小燕子的话,虚弱地点点头,眼泪再次涌出,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是…是的…皇上…民女夏紫薇…与小燕子妹妹…确是结拜姐妹…从济南来京寻亲…迷途误入…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她说着就要挣扎下榻请罪,被小燕子死死按住。
乾隆看着眼前这两个“姐妹”——一个机灵跳脱,满嘴跑马却眼神清亮;一个温婉柔弱,惊魂未定却言语清晰。她们的说辞漏洞百出(皇宫岂是那么容易“误入”的?),尤其是那个叫小燕子的丫头,眼神里那股野性和狡黠藏都藏不住。但不知为何,看着紫薇那双含泪的、带着熟悉感的眼睛,听着她们“千里寻亲”的由头,他心中那点疑虑和怒气,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和…好奇。
“寻亲?”乾隆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你们在京城,寻的是什么亲?”
“寻我舅舅啊!”小燕子抢着回答,眼珠骨碌碌一转,张口就来,“我舅舅叫…叫…柳青!对对对,柳青!在京城开大酒楼的!可有钱了!我们就是来找他的!谁知道京城这么大,我们又不认识路…”她信誓旦旦地编造着。
乾隆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紫薇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更多蛛丝马迹。紫薇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只能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威严的女声在殿门口响起:
“皇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后娘娘身着华贵的凤袍,在桂嬷嬷和腊梅、冬雪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榻上的紫薇和跪在地上的小燕子、金锁,最后落在乾隆身上。
“臣妾听闻御花园出了事,惊扰了圣驾,心中实在不安,特来查看。”皇后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温婉,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不知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她刻意加重了“来历不明”四个字。
小燕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个皇后娘娘,一看就不是善茬!她立刻竖起全身的刺,警惕地盯着皇后。
乾隆正要开口,皇后却已转向紫薇和小燕子,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深更半夜,潜入宫禁,形迹鬼祟…此乃滔天大罪。纵然有千般理由,也难逃宫规国法。皇上心慈,念尔等年幼无知,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桂嬷嬷。”
“奴才在。”桂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将这两个女子,连同那个丫鬟,即刻押往宗人府大牢!严加审讯!务必查清其真实身份、同党及潜入宫禁之图谋!”皇后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直接下达了命令!她根本不给皇帝和这两个女子任何辩解的机会!
桂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立刻就要招呼身后的太监上前拿人。
“慢着!”小燕子猛地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护在紫薇榻前,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对着皇后怒目而视,“凭什么抓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冤枉的!皇上还没发话呢!”
紫薇也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小燕子的衣角。
乾隆的眉头再次皱紧。皇后这先声夺人、直接下令拿人的举动,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快。他刚想开口,殿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和中带着焦急的女声:
“皇上!皇后娘娘!且慢!”
令妃娘娘在宫女彩霞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她显然也是闻讯匆忙赶来,发髻都有些微散。她先是对着乾隆和皇后匆匆行礼,然后目光迅速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惊恐的紫薇和小燕子身上,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同情。
“皇上,皇后娘娘,”令妃的声音温婉而恳切,“臣妾方才在外头听得一二。这两个姑娘,身世可怜,千里寻亲,又遭此惊吓,已是惶恐至极。那御花园之事,尚未查清原委,贸然将她们投入大牢…未免过于严苛。况且这位紫薇姑娘还病着…”她转向乾隆,眼神带着恳求,“皇上,不如先将她们安置在臣妾的延禧宫偏殿,由臣妾派人看顾照料,待她们身体恢复,事情查明,再行处置不迟?也免得…落人口实,说皇家不恤下情。”她最后一句,声音放得很轻,却巧妙地戳中了乾隆好面子、重名声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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