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死牢深处,那间最阴冷潮湿的囚室,铁门被无声地拉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永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后的福尔康立刻点燃了带来的气死风灯。
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刺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角落里,一堆散发着馊臭的稻草上,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件单薄的素色中衣早已被污渍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裹着瘦小的身躯。小燕子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双臂死死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散乱的发髻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有几缕沾着污垢的头发随着身体的战栗而微微晃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几乎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活气。
“小燕子…”永琪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燕子,那个像野草般蓬勃、像火焰般热烈的女孩,此刻被碾碎在尘埃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他喉头发紧,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沙哑。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僵!如同受惊的兔子,小燕子倏地抬起头!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那张布满泪痕和污垢的脸。曾经灵动狡黠的大眼睛此刻红肿得像桃子,里面充满了血丝,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惊惶和死气。她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是永琪!五阿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上冰冷湿滑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拼命摇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不要…不要过来…我不是格格…我是假的…我骗了皇阿玛…我该死…我该死…” 她语无伦次,眼神涣散,仿佛已经神志不清,只是本能地重复着对自己的审判。
“小燕子!你看看我!是我!永琪!” 永琪的心痛如刀绞,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猛地向前一步,单膝跪在冰冷的污水中,试图靠近她,声音带着急切,“别怕!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看你的!”
“不!不!” 小燕子像是被火烫到,更加惊恐地蜷缩,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五阿哥…你是阿哥…我是罪犯…我是骗子…你走…你走啊!求你了…别看我…别看我这个样子…”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起来,藏进地缝里,永琪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此刻最不堪、最卑贱的模样,比任何刑罚都更让她痛苦。
福尔康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眼中也充满了不忍。他默默地将提着的食盒放在稍干净一点的地上,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饭菜和干净的衣物。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小燕子,” 永琪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不再试图靠近,只是隔着那令人心碎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不是故意的。是梁廷桂那个狗官!是他把你错抓进来,是他把你送到皇阿玛面前!你当时…你当时吓坏了,不敢说,是不是?” 他努力还原着那场错位悲剧的起点,试图为她开脱一丝罪责。
小燕子颤抖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她茫然地看着永琪,像是在辨认他话语的真伪。
“紫薇…” 永琪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清晰,“紫薇她…她没事了。皇阿玛…认她了。她是真正的格格。她…她一直惦记着你,很担心你。” 他小心翼翼地抛出紫薇的消息,希望能给她一丝慰藉。
“紫薇…” 听到这个名字,小燕子眼中的死寂终于被打破,巨大的酸楚和委屈瞬间决堤!她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从指缝里泄出,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那哭声里,有对紫薇的愧疚,有对自身命运的绝望,有对永琪到来的委屈,更有一种积压已久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哇——!紫薇!我对不起你!是我抢了你的爹!是我害你受苦!我是个混蛋!我是个骗子!哇——!” 她哭得浑身抽搐,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悔恨都哭出来。
永琪看着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眼眶也瞬间红了。他不再犹豫,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干净的天青色外袍,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她颤抖的身体,轻轻地披在她肮脏单薄的中衣外面。柔软的、带着他体温的衣料裹住了她,那温暖如同微弱的火种,让她崩溃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别怕,小燕子,” 永琪的声音从未如此柔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事情还没到绝路。皇阿玛…皇阿玛虽然震怒,但他心里…未必真的想杀你。你想想,紫薇是你护着才活下来的!这份情,皇阿玛会记得!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像是在对她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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