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史?宗藩志》载:"永熙十三年,太子萧桓祭天诵《罪己诏》,自陈 ' 治国失德 ',却于祭典中散赵王庄田苛租名册。谢渊验火漆、辨铁砂,发现名册封漆用东宫旧制,墨料却出自赵王府榷场,识破太子为赵王背锅之局。" 当都察院的验查台上摆着两封罪证,九王夺嫡的暗战,正从罪证的墨迹里渗出丝丝血痕。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永熙十三年大雪前七日,圜丘坛的青色琉璃瓦覆着初雪。太子萧桓身着十二章纹祭服,玉笏上的《罪己诏》用歙州墨写成,每念及 "庄田逾制,苛租害民",坛下百姓便传来啜泣声。他的目光扫过坛边玄夜卫的藏青披风,袖中二十轴苛租名册正随着八佾舞的节拍,从暗袋缝隙间滑落 —— 那是用东宫火漆封印的名册,边角却染着太行赤矿的暗红。
太子萧桓罪己诏
维永熙十三年,岁次甲午,本宫以凡庸之质,谬承青宫之位,荷祖宗之庇佑,托社稷之重器,受万民之瞩望。然自入东宫,夙夜兢兢,犹未能弭灾患于四海,安黎庶于九州,罪愆丛集,今当自省,昭告天下。
观夫大吴疆土,田亩之政,几近崩析。赵王府辖下粮庄,罔顾《田赋则例》,横征暴敛,致使黔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哀鸿遍野,饿殍载道。本宫身为储贰,监国抚民乃分内之责,却如瞽者夜行,昏聩蒙昧,未能烛照奸弊,遏止苛虐,纵虎狼之吏戕害生民,此罪一也!
至于朝堂纲纪,本宫察吏无方,致使浊流涌动。都察院风宪之臣,本应铁面无私,纠弹不法,竟有受赵王府重金贿赂者。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律法成空文,公议化泡影,朝局乌烟瘴气,政令不通于郡县。本宫身居储位,当为父皇股肱,却忠奸莫辨,不能涤荡奸邪,重振朝纲,此罪二也!
尤甚者,本宫于冬至祭天盛典,心怀私念,妄图借此之机,引赵王苛政之破绽。然行事乖张,举措失当,以东宫笺纸为皮,填赵王墨锭之瓤,机关算尽,终露马脚,为父皇所洞悉。此举将宫闱纷争凌驾于家国大义之上,亵渎祭天大典之神圣,辜负父皇谆谆教诲,折损储君端方之仪,此罪三也!
本宫夙闻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今失德至此,致使民心惶惶,社稷不稳,每念及此,五内俱焚,愧悔交加!自今日始,本宫当深闭东宫之门,焚香自省,研读《资治通鉴》《吴律政要》,研习治国安邦之策;广开言路,虚怀若谷,纳群臣之忠谏;明察秋毫,亲君子,远小人。待自省有成,必当雷厉风行,整饬田赋,严惩苛政;肃清朝野,罢黜贪墨;以苍生福祉为念,以江山永固为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伏愿皇天后土,垂怜本宫;列祖列宗,庇佑大吴。亦望诸臣工,摒弃前嫌,同心戮力,辅本宫匡扶社稷,重振朝纲,再铸大吴盛世之辉煌!
太子萧桓 泣血谨诏
赵王萧桭立于陪祭之列,手中的青玉镇纸刻着 "惠民" 二字,却在看见百姓捡起名册时,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那些名册上的苛租条目,每一笔都用赵王府榷场的墨锭写成,却盖着东宫的火漆印。
申时初刻,都察院刑房的验漆台上,谢渊的银针正挑起半粒铁砂。"周立," 他的声音盖过炭火的噼啪,"取太子东宫神武二十三年的火漆存档。" 瓷盘中,两团火漆静静躺着:一团来自苛租名册,表面泛着庐山铁砂的银亮;另一团来自东宫档案,铁砂分布均匀如星子。
"大人," 周立捧着宗人府送来的赵王火漆样本,手在验漆台前发颤,"赵王府的火漆," 他指向另一团暗红,"用太行赤矿粉,不含铁砂。"
谢渊的银针划过名册残漆,铁砂在烛光下迸出火星:"可这名册的封漆," 他的指尖沾起铁砂,"三成是庐山铁砂,七成是太行赤矿," 忽然冷笑,"正是东宫去年尝试改良的配方 ——" 目光扫过围观的属官,"却为何," 针尖轻点名册上的苛租数字,"墨水中的赤矿粉," 取出赵王粮庄的收租契约,"与赵王府榷场的记账墨锭," 喉结滚动,"成分分毫不差?"
刑房内鸦雀无声。谢渊忽然望向窗外飘起的细雪:"太子用东宫火漆封册,却用赵王墨料写租," 他的声音如冰,"是要坐实赵王苛租,却让自己担下失察之责。"
亥初刻,永熙帝的御案前,《罪己诏》的残页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皇帝指尖碾过 "罪己" 二字,墨色里太行赤矿粉的反光刺得他眯起眼:"太子祭天," 他的声音像冰锥划过玉盘,"是想学汉文帝缓刑弛禁?" 忽然拍案,烛台上的牛油灯剧烈摇晃,"却拿朕的宗人府当儿戏!"
太子萧桓踏入殿内,冠上的珠串还挂着天坛的雪粒,祭服上的日月光华纹被雪水洇出暗痕。他双手捧起《罪己诏》,玉笏却在递出时颤抖:"儿臣... 儿臣见赵王府苛租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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