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那面巨大的、边缘尚带毛刺的青铜圆盘,在草叶巫祝们癫狂的舞蹈和部落族民恐惧的喘息中,被缓缓抬起。它沉重无比,需四个壮汉方能勉强移动。盘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浇铸时留下的细微气泡和粗糙纹理,在篝火跳跃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种浑浊、诡异、仿佛流淌着粘稠血浆的暗红光泽。盘心处,那滴秦霄之血点化留下的妖异暗红图案,如同活物的眼睛,在金黄铜质的衬托下,缓缓旋转、沉浮,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威压。
“神……明……之……眼……已……开!” 草叶枯槁的身影立在祭坛最高处,骨杖直指铜盘,嘶哑的声音穿透夜空,带着一种掌控了神力的狂傲,“照……彻……穴……熊!通……达……祖……灵!凡……有……私……藏……污……铜……交……易……者……必……受……神……罚!”
他浑浊的眼窝扫过下方如同受惊羊群般跪伏的族人,枯爪猛地指向那面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铜盘。
“神……目……如……炬……无……所……遁……形!”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云,随着草叶的宣告和那铜盘“神目”的注视,沉沉地压在每一个穴熊人的头顶。篝火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剩下那面“神明之眼”散发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幽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那些曾在阴影中交换铜屑的人,此刻更是抖如筛糠,感觉那盘中的血色“神目”正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下一刻就会有神罚天降!
草叶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他枯爪轻轻一挥。几个巫祝立刻上前,合力将那面沉重、散发着邪异气息的血色铜盘,小心翼翼地抬下祭坛。他们没有走向祭坛后方的神圣区域,而是径直走向了——工坊。
工坊内,熔炉依旧日夜不息地咆哮着。巨大的泥范已经准备好,是秦霄亲自下令,用最细腻的河泥混合着碾碎的贝壳粉末制成,内壁被反复刮磨得光滑如镜。范的内腔,被精准地分隔成无数个大小完全一致的、方方正正的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都对应着一个“方”的标准轮廓——正是之前用于称量铜税的那一“方”。
血色铜盘被巫祝们如同供奉圣物般抬到了熔炉旁。草叶亲自上前,枯爪抚摸着铜盘冰冷粗糙的边缘,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混合了秦霄之血、人牲怨魂和他自身巫术的诡异力量。他浑浊的眼窝深处,幽绿的光芒跳跃着,与铜盘中心那妖异的暗红图案隐隐呼应。
“熔……神……目……入……万……方……” 草叶枯涩的声音如同咒语,“铸……天……地……之……规……矩!”
巫祝们合力,将这面刚刚被赋予“神明之眼”身份、浸透了血祭的沉重铜盘,缓缓推入了熔炉那咆哮的白炽火焰之中!
“轰——!”
炉火猛地一窜,如同饥饿的巨兽,瞬间将铜盘吞没!那浑浊的暗红光泽在青白色的烈焰中挣扎、扭曲,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怨魂在无声尖啸!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硫磺焦臭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血腥邪气,猛地从炉口喷薄而出!
草叶立在炉前,枯槁的身影被跳跃的火光拉长、扭曲,如同地狱的守门人。他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极其尖锐、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咒言。枯爪不断从腰间那个散发着浓烈草药腐败气息的皮囊中,抓出一把把色彩诡异、气味刺鼻的粉末,猛地撒入炉火!
粉末接触烈焰的瞬间,爆发出五颜六色的诡异光焰!炉膛内的火焰颜色变得更加妖异,青白中混杂着幽绿、暗紫和诡异的血红!那面血铜盘在如此恐怖的火焰中迅速融化、变形,连同盘心那妖异的图案,一同化作了翻滚的、粘稠的、散发出令人作呕邪异气息的铜水!
这铜水不再是祭炉中那澄澈的金黄,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污浊、如同凝固淤血般的暗褐色!更诡异的是,铜水表面,似乎有无数极其细微的、扭曲的暗红色丝线在疯狂游动、纠缠,如同被投入熔炉的亿万怨魂最后的挣扎!
“注……范!” 草叶发出一声尖利如同夜枭的嘶鸣!
早已准备好的工匠们,脸上带着巨大的恐惧和麻木,用裹着厚厚湿泥的长杆,小心翼翼地将炉口那翻滚的、散发出恐怖邪异气息的暗褐色铜水,引导向巨大的泥范浇口!
“嗤啦——!”
滚烫的、如同污血般的铜水,带着刺鼻的硫磺腥气和浓重的怨念邪气,灌入了光滑的泥范之中!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工坊!铜水迅速填满了泥范内那无数个方方正正的小格子。
草叶枯爪猛地按在滚烫的泥范外壁上,口中咒言如同疾风骤雨!他浑浊的眼窝死死盯着泥范,幽绿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泥范内部,那暗褐色的铜水在急速冷却凝固的过程中,无数游动的暗红血丝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朝着每一个“方”形铜块的核心汇聚、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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