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凋零的萎谢,而是一场盛大的、带着清冽书卷气息的花瓣之雨!
花瓣轻盈,打着旋儿,落在血污的地面,落在瘫软的人身上,落在使者那狰狞的无头尸身上,甚至有几片,沾着晶莹的露气,悠悠荡荡,飘向了刑场之外!
“啊!”一个缩在墙角、抱着头的妇人,感觉一片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她汗湿的额角。她触电般一抖,下意识地抓下来——是一片洁白的花瓣,脉络清晰如刻,组成一个她看不懂却莫名心颤的名字:《临江怨》。花瓣在她指间迅速枯萎,化作一点微尘,但就在枯萎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江水呜咽与深闺寂寥的悲凉气息,猛地撞入她的心口!她浑身剧震,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喉咙里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先前被《刺舌集》风暴削掉半只耳朵的刽子手,此刻正捂着头在地上翻滚哀嚎。几片花瓣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断耳处。那花瓣甫一接触翻卷的皮肉和粘稠的血浆,竟像冰雪落入烧红的烙铁,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刽子手猛地僵住,眼珠凸出,一股更甚于肉体剧痛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尖锐撕裂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仿佛听见无数破碎的音节、凄厉的哭嚎、绝望的诅咒在他残存的耳膜深处炸开,那是无数代被剜舌者临刑前无法诉之于口的怨毒!他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口鼻溢出白沫,眼神迅速涣散。
刑场之外,距离稍远的一条陋巷。
一个衣衫褴褛、靠着断墙打盹的潦倒老秀才,被飘来的几片花瓣扰了清梦。他睡眼惺忪地拈起一片落在破旧书袋上的白花,花瓣上清晰的脉络在他浑浊的眼中放大——《破阵子》。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念出了这个名字。就在音节落下的刹那,一股灼热的、如同烈酒入喉般的豪迈气概,混杂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猛地冲入他衰朽的四肢百骸!他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了三分,浑浊的老眼骤然亮起一道久违的、近乎锋锐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沉寂了数十年的、几乎被他遗忘的“不平之气”,在胸中激荡冲撞!他猛地看向刑场方向,眼中再无半分麻木,只有震惊和一种被强行点燃的火焰。
花瓣雨还在飘洒。
恐慌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从刑场内部迅速向外晕染、扩散。
“妖法!是妖法!”
“乐府!乐府的大人们呢?!”
“跑啊!沾上那白花会发疯!会死!”
人群彻底崩溃了。哭喊声、推搡声、踩踏声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混乱和绝望。有人抱着头蜷缩在地,瑟瑟发抖;有人像没头苍蝇般乱撞;更多的人则朝着远离刑场、远离那株妖异古槐的方向亡命奔逃。整个城东区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穴,彻底陷入狂乱。
混乱中,林夕静静地靠着槐树。
他的目光穿透奔逃的人群和飘零的花雨,落在远处长街的尽头。那里,烟尘骤起!
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混乱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力量,碾压而来!
烟尘之中,一队黑甲骑兵如同钢铁洪流,冲破混乱的人潮,直扑刑场!黑色的玄铁甲胄在混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头盔面甲放下,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如刀锋的眼睛。马鞍旁悬挂的,不是寻常的刀枪,而是形制奇特的劲弩——弩身狭长,布满细密的符纹,弩箭短小精悍,箭头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暗沉的黑曜石,打磨得异常尖锐。
骑兵队列最前方,一名将领身材魁梧异常,胯下战马也比旁人的高出一头。他并未放下面甲,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布满风霜刻痕的脸,左颊一道深深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戾。他身上的玄甲更为厚重,肩甲铸成咆哮的狴犴兽首,胸甲中央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流转着暗红光泽的晶体——那是大玄乐府“镇音使”的身份象征,蕴含着压制音律异动的强大力量。
镇音使陆乾!
他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刑场中央——那株开满白花的古槐,槐树下被缚的、满身血污的林夕,以及林夕身前那具仍在微微抽动的无头官袍尸体!使者头颅炸裂的惨状和那满树妖异白花形成的强烈视觉冲击,让陆乾瞳孔骤然收缩,但那张刀疤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有一片沉冷的肃杀。
“乐府铁律,违者——诛绝!”陆乾的声音如同滚过砂砾的闷雷,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刑场周围的所有嘈杂混乱。他手臂猛地抬起,做了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
“喏!”身后数十名黑甲骑士齐声暴喝,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
刷!刷!刷!
动作整齐划一,迅捷如电!数十张布满符文的劲弩同时抬起,冰冷的弩矢闪烁着黑曜石特有的、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精准地指向同一个目标——古槐树下的林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