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昏黄的路灯将陈默蜷缩的影子拉得细长模糊,冰冷的水泥地寒意透过薄薄的裤子直刺骨髓。周叔那句“车撞报废了”如同冰锥钉死了他最后一丝侥幸。自行车没了,学友快餐的兼职像肥皂泡一样破灭。教材清单上那800块的数字在脑海里疯狂闪烁,催缴单上两万多的医疗欠费则像巨大的磨盘悬在头顶。
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绞痛,提醒着他晚饭只啃了半根冷硬的油条。口袋里的零钱所剩无几,校园卡里那预存的100元是学费贷款之外的唯一“巨款”,是续命的火种,轻易不敢动用。他扶着电线杆,用尽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己麻木的身体站起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往7号楼挪动。
105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和一阵食物的香气,还有张凯兴奋的笑声:“…我爸说了,这单反入门级的先用着,等过两个月熟练了直接给我换全画幅!到时候拍你们耍帅!” “靠!凯哥牛逼!” 王鹏的声音充满了夸张的羡慕。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啧,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张凯你这装备置办得也太齐全了吧!”
陈默推门的手顿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低着头推门进去。宿舍里烟雾缭绕(不知是谁偷偷点了烟),混杂着泡面和外卖的味道。张凯正得意洋洋地把玩着一台崭新的黑色单反相机,另一个新来的、穿着潮牌卫衣的男生(大概是第三个室友)则拿着一个亮闪闪的最新款智能手机在摆弄。王鹏一边吸溜着泡面,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摊着几个一次性餐盒,里面的炒粉、炸鸡翅还剩下一半。
陈默的出现,让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了几分。张凯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空无一物的手上和破旧的书包上扫过,嘴角似乎撇了一下,旋即又低头研究他的相机参数。潮牌男生也抬眼看了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疏离。王鹏则含糊地问了句:“吃饭没?”不等陈默回答,又低头去捞泡面桶里最后一点汤渣。
陈默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爬到自己的上铺。劣质床单粗糙的触感摩擦着皮肤,灰尘的气味依旧清晰。他侧身躺下,面朝墙壁,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下方室友们关于相机性能、手机游戏和新学期期待的讨论声,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心上,提醒着他与这个世界的巨大鸿沟。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冷汗浸湿了额角。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用睡眠来逃避饥饿和绝望。
第二天早上,新生入学教育。地点在气派的新校区大学生活动中心礼堂。陈默早早起来,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背上书包出门。他走到第一食堂,隔着明亮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热气腾腾的包子、油条、豆浆,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默默走到角落的窗口:“一个馒头。” 声音干涩。 “四毛。”阿姨头也不抬。 他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几个硬币,数出四毛递过去,接过那个松软的白面馒头。馒头温热,散发着诱人的麦香。他强忍着立刻吞下去的冲动,小心地把它放进书包侧袋——这是他一天的口粮。
跨越大半个校园走到新校区,陈默的额角已经渗出虚汗。礼堂恢弘明亮,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舒适的软座椅排成扇形阶梯。穿着各色崭新服装的新生们鱼贯而入,脸上带着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寻找着各自院系的位置。家长们则坐在后排,举着手机拍照录像。
陈默找到材料学院的位置,挑了一个最角落、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排几个穿着名牌运动鞋、背着时尚电脑包的男生女生身上传来的香水味和轻松的笑语。院长、教授们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讲述着大学的使命、学术的殿堂、人生的新起点……那些宏大而光明的词汇,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传来。陈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教材费800块,从哪里来?
入学教育冗长拖沓。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人群涌出礼堂。陈默没有随着人流去参观漂亮的图书馆或现代化的实验室,而是像一个孤魂野鬼,再次游荡回老校区,回到那个张贴着各种小广告的偏僻公告栏前。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遍遍扫过那些“家教”、“促销”、“发传单”的信息。
“招聘:校园旧书坊急招整理工!” 时间:课余时间灵活(需提前预约) 工作:整理、擦拭、搬运旧教材、参考书 待遇:每小时10元,日结!(需手脚麻利,细心) 要求:无经验要求,吃苦耐劳优先! 联系人:吴老板 135XXXXXXXX 地址:教工生活区后门小街(老槐树旁)
每小时10元!日结!无需经验!无需交通工具!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猛地跳动起来!虽然比送餐少了每小时2块,但这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立刻掏出那个破旧的按键手机,拨通了吴老板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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