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夜雾裹着松针的苦香,岳不群的青锋剑又劈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松树。
"好个说书的陆九渊!"他的声音撞在山石上,震得林子里的宿鸟扑棱棱乱飞,"敢在《江湖百晓》里说我华山'君子剑'是泥塑的菩萨——"剑穗上的青玉坠子磕在腰间,发出清脆的响,"当我岳不群的紫霞真气是摆设?"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反手挽了个剑花,剑尖挑起地上的松针,却见那些细长的针叶在剑气里打了个旋,竟没断成两截。
岳不群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练了二十年的"松风剑法",从前能将三片松针同时钉入半里外的树干,如今竟连一片都削不碎?
"岳掌门的剑,倒是比嘴上的仁义软和些。"
阴鸷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岳不群旋身,青锋剑已横在胸前。
月光漏过枝桠,照出个穿黑绸短打的男人,刀鞘上缠着褪色的樱花纹,刀镡是半枚残缺的青铜镜,映得他的脸像浸在血里。
"东瀛人?"岳不群皱起眉。
他听左冷禅提过,最近有倭刀客在中原挑事,"报上名来。"
"柳生但马守。"男人拇指抹过刀镡,"听说岳掌门被个说书的骑在头上拉屎,特来看看,这'五岳剑派道德表率',是不是连刀都握不稳了?"
话音未落,刀已出鞘。
岳不群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本能地举剑去挡。"当"的一声,青锋剑竟被震得虎口发麻。
他退了三步,靴底在山石上擦出火星——这刀的力道不对,像是带着股腥甜的暗劲,顺着剑脊往经脉里钻。
"华山紫霞真气?"柳生但马守舔了舔刀刃,"温吞得像老妇熬的药。
当年你们掌门用这功夫斩过三尾妖狐,如今倒成了给娃娃暖手的炭炉。"
岳不群的耳尖泛起青紫色。
他知道这是被对方激将,但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刚才用了七分力的"有凤来仪",竟连对方的刀势都没破。
山风掀起他的广袖,露出腕间一道淡红的痕迹,那是方才接刀时被震裂的血管。
"你到底要什么?"他压下翻涌的气血,剑尖虚点对方咽喉。
柳生但马守突然笑了,刀身一振,劈下一根碗口粗的树枝。
树枝坠地时,他的刀尖挑起块黑黢黢的东西,"当啷"抛在岳不群脚边。
那是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华山"二字,背面浮着几缕若隐若现的纹路——分明是紫霞真气运行的路线。
岳不群的瞳孔骤缩,这令牌他再熟悉不过:三十年前师父夜探魔教总坛,回来后就说丢了随身信物,原来竟落在东瀛人手里?
"令师当年从妖狐洞带出的,可不止这枚令牌。"柳生但马守的刀重新入鞘,"还有半本《紫霞秘典》。"他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他眼底的猩红,"岳掌门不想知道,当年你师父是怎么'不小心'把秘典落在洞外的?"
岳不群的剑"当啷"坠地。
他想起上个月在藏经阁翻旧账,发现师父的手札里夹着半片带血的狐毛;想起左冷禅突然对华山派的"道德楷模"称号格外热心;想起陆九渊的说书里,总在"君子剑"三个字上拖长音调......
"合作。"柳生但马守弯腰拾起青锋剑,递还给他时指尖擦过他腕间的血痕,"我要少林了断大师的命,你要陆九渊的嘴。
如何?"
岳不群接过剑,掌心的血渗进剑柄的雕花里。
他望着柳生但马守腰间的青铜镜刀镡,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城见过的——魔教长老身边的侍女,耳坠子上就嵌着半枚这样的镜子。
"成交。"他说,声音轻得像松针落地。
达摩洞前的古柏被夜风吹得沙沙响。
了断大师盘坐在蒲团上,面前的铜炉飘着沉水香。
他忽然睁开眼,目光穿过洞外的雾,落在二十丈外的岩石后——那里有片叶子,正以反常的轨迹打着旋儿往下落。
"阿弥陀佛。"他伸手按住身侧的九环锡杖,"施主既然来了,不妨现身。"
岩石后传来刀鞘与衣料摩擦的声响。
柳生但马守从雾里走出来,刀已出鞘三寸,"大师好耳力。"
"耳力再好,也不如刀快。"了断大师的锡杖在地上一磕,八枚铜环"当啷"齐响。
他起身时,袈裟无风自动,露出底下精壮的肌肉——这副身子骨,当年可是扛着受伤的师弟从西夏军阵里杀出来的。
刀光起时,月亮被云遮住了。
柳生但马守的刀招像暴雨里的蛇,每一式都往了断大师的咽喉、心口、丹田钻。
了断的锡杖却稳得像山,"降魔式"破"鬼斩","伏虎式"接"樱花三叠",两人的招式撞在一起,震得洞前的石狮子掉了半只耳朵。
"大师可知,你当年在妖狐洞外救的小沙弥,现在在做什么?"柳生但马守的刀突然变了路数,从下三路斜劈上来。
了断旋身避开,却见对方刀尖挑断了他的袈裟带子,"他在替陆九渊抄书,抄那本《江湖百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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