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无双城城砖的寒气,聂风贴着斑驳的城墙翻进内院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他蹲在青瓦檐角,望着前方祖祠里跳动的烛火——那是明月每日亥时必去的地方,他跟了七日,终于在今夜看清了祠堂正墙上的画像。
画像里的女子执剑而立,眉间一点朱砂与明月额间的红痣如出一辙,下方石刻的"护剑传人"四字被烛火映得发亮。
聂风喉结动了动,想起三日前在护城河边,明月摸着他掌心的刀茧说"若我早告诉你我的名字",当时他只当是少女的娇嗔,此刻才明白那欲言又止里藏着怎样的重负。
"明日卯时三刻,凤舞箭必须见血。"
粗哑的女声从祠堂后传来,聂风屏住呼吸,看见穿墨绿裙的老妇扶着门框,正是明月口中"最疼她"的姥姥。
明月立在廊下,月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支雕着凤凰的短箭——那是她前日说"祖上传下的玩物",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光。
"姥姥,他不过是个......"
"不过是个天下会的野种?"姥姥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当年护剑山庄为保金鹏秘钥被灭门,如今天下会的人又来打听,你当那聂家小子真为看无双城的云?"她颤巍巍抓住明月手腕,"你娘就是为了个外姓人跳的忘川,你要学她?"
明月的手腕被攥得青白,却始终没挣开。
她望着廊下那株老杏树,杏花落在肩头,像极了那日聂风在破庙为她擦药时,落在他发间的雪。"可他救过我。"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在断魂崖,他用背替我挡了落石。"
"救你?"姥姥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刀刻的痕,"他若真存了善念,就不会在护城河边盯着'护剑'二字看半宿。
明日,凤舞箭射他心口,我亲自给你递箭。"
老妇的脚步声渐远,明月突然抬手扯下鬓间的银簪,在杏树干上划了道浅痕。
聂风望着那道新痕,想起自己在破庙梁上刻的记号——也是这样歪歪扭扭的一道,当时明月还笑他像孩童画的蚯蚓。
他摸了摸腰间的雪饮刀,刀鞘上还留着前日替明月挡熊时被抓的爪印。
那时明月吓得缩在他怀里,他能听见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可此刻她站在廊下,背影直得像无双城的旗杆,倒让他想起步惊云说的"江湖儿女最擅伪装"。
第二日卯时,聂风准时出现在护城河边。
他没带刀,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衫——那是明月说"最衬他眉眼"的衣裳。
河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对岸柳树下的身影,喉间发紧:明月穿了身淡粉的裙,发间别着他送的草编蝴蝶,可腰间的凤舞箭在晨光里闪着寒芒。
"聂大哥。"明月的声音发颤,她抬手搭箭,箭尖却始终垂着,"你...你往后退三步。"
聂风没动。
他看见她握箭的手在抖,指甲盖都泛着青白,像极了那日在破庙,她替他包扎伤口时,被草药汁染绿的指尖。"阿月,"他往前走了半步,"你娘跳忘川前,可曾后悔过?"
明月的箭"当啷"落地。
她望着他眼底的星子,突然想起姥姥说的"护剑传人一生只能为剑活",可此刻她只想为眼前这人活。
河对岸的芦苇丛突然传来响动,她瞳孔骤缩——是姥姥!
"阿月小心!"聂风扑过去时,听见背后传来黑熊的低吼。
那是前日在山林里追他们的野熊,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扑来。
他将明月护在身后,左肩传来火辣辣的疼,却听见她在耳边喊"抱我跳河"。
两人跌进护城河时,聂风尝到了满嘴的腥甜。
他抓着明月的手往河底潜,透过浑浊的河水,看见姥姥举着拐杖在岸边跺脚,白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
明月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画了个"等"字,他突然就不疼了,连左肩的血漫进河水里,都像开了满河的红莲。
他们在下游的芦苇荡里躲了半日。
明月替他包扎伤口时,眼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颤。"姥姥说,若我不嫁独孤鸣,她就...就撞柱。"她抽噎着,"可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只知道他是无双城少主,有把镶宝石的剑。"
聂风替她擦掉眼泪,指腹蹭过她眼下的泪痣:"我在洛阳城听说书,那先生说'世间最狠的不是刀剑,是人心拿孝道当刀'。"他摸出怀里的草编蝴蝶,那是昨日在破庙新编的,"阿月,你信我么?
等我凑够盘缠,我们去塞北,我教你骑马,你教我编草虫。"
明月的手指绞着他的衣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铜锣声。"是迎亲队。"她猛地站起来,裙角沾了芦苇絮,"姥姥说今日必须拜堂,否则...否则她会死。"她转身要走,又回头塞给他半块玉牌,"这是我娘的,说凑齐两块能解护剑山庄的咒。
若我...若我没出来,你拿这个找陆九渊,他说书时提过金鹏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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