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压着铅灰色的云,沉甸甸的,眼见一场暴雨将至。许三爷心疼他那片快熟透的荞麦,顾不得天色已晚,抄起镰刀就往村外自家田里赶。这荞麦长势极好,秆子粗壮,穗子沉甸甸,密密甸匝,人钻进去,便像被一片暗红的浪头吞没了,彼此都看不见影儿。
许三爷刚埋头割了两把,田埂上吹来一阵邪风,又冷又硬,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紧接着,他身后不远处的荞麦秆子,毫无征兆地“咔嚓咔嚓”响了起来,仿佛有个沉重的东西正粗暴地分开麦浪,直冲他后背而来!
那声音来得又猛又急,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劲头。许三爷脊梁骨一麻,全身的汗毛瞬间都炸了起来。他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丈把远的地方,高高的荞麦秆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凶狠地向两边推倒、压折,形成一道急速逼近的“沟壑”。有什么东西正穿行其间,速度快得惊人,带着压倒一切的势头,直扑自己!
他甚至连那东西的影子都没看清,只觉一股带着土腥气的阴风已扑到面前,刮得他脸上生疼。许三爷头皮发炸,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几乎是凭着田里滚打几十年的筋骨反应,想也不想,身体猛地朝侧面一扑,就地滚了出去。
就在他滚开的刹那,一股沉重腥浊的风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落在他刚才的位置。几株粗壮的荞麦秆子应声而断,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泥点溅了他一身。
许三爷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惊魂未定地朝那处看。麦浪还在剧烈晃动,但那“沟壑”却突兀地止住了,似乎那东西一击不中,便瞬间隐没在沉沉的荞麦丛中,再无声息。只有被压倒的荞麦秆子无力地伏在地上,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田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风掠过荞麦穗头,发出低低的呜咽。许三爷握着镰刀的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他死死盯着那片倒伏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喘,仿佛那无形的怪物随时会再次暴起。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打那天起,许三爷心里就横了一根刺。他留了心,干活时总是把一柄磨得雪亮、沉甸甸的铁叉插在田埂上,离自己不过几步远。这铁叉头尖刃利,是他预备着对付那“东西”的倚仗。
这天午后,日头毒得很,晒得人发昏。许三爷正在田里弯腰除草,汗水糊住了眼睛。就在他抬手抹汗的瞬间,那要命的“咔嚓”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在身后响起!这一次,离得更近,声音更急,麦浪倒伏的“沟壑”几乎是眨眼间就逼到了他后腰!
许三爷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猛地转身,镰刀下意识地朝那声音来处胡乱劈砍过去!
“噗嗤!”
镰刀像是砍进了一团浸透了水的烂麻絮里,发出一种沉闷怪异的声响。那感觉极其诡异,刀刃似乎切开了什么,却又空落落的毫不着力。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淤泥和枯草败叶的腐朽恶臭猛地涌了出来,熏得许三爷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定睛一看,镰刀锋刃上只沾着几缕枯黄发黑的、如同烂草根般的纤维,正散发着一阵阵恶臭。而那“沟壑”在镰刀劈入的瞬间便停止了延伸,四周的荞麦秆子剧烈摇晃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那东西被砍中后,又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这片沉沉的麦田里。
许三爷握着那把沾着污秽的镰刀,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满全身。这东西,连刀都砍不实在,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邪祟两次三番地偷袭,彻底激起了许三爷骨子里的凶悍。他不再一味躲闪,反而生出一种豁出去的狠劲——非得跟这藏头露尾的畜生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他特意挑了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视线最是模糊的时候,提着那柄雪亮的铁叉,像一尊石像般,稳稳地站在了自家荞麦田的中央。
四周是密不透风的荞麦墙,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在昏暗中形成一片暗红色的、令人窒息的海洋。风停了,空气闷得像是凝固的油脂,只有许三爷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来了!
这一次,那“咔嚓”的断裂声是从正前方骤然响起的!比前两次更加暴烈,更加凶蛮!前方的荞麦如同被巨斧劈开,麦秆成片地摧折、倒伏,一道笔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通道”朝着许三爷站立的位置,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猛冲过来!速度之快,只留下一片模糊的黑影,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
“狗日的!等你多时了!” 许三爷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非但不退,反而将全身的力气、这些年田里积攒下的所有悍勇,都贯注到双臂之上!他像一张拉满的硬弓,迎着那扑面而来的腥风和黑影,将手中那柄沉甸甸的铁叉,用尽生平之力,狠狠地捅刺出去!
“噗——嚓!”
这一次,手感截然不同!铁叉的尖刃结结实实地刺中了什么坚韧又带着枯槁质感的东西,发出撕裂朽木和破革的混合怪响。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叉柄传来,震得许三爷虎口发麻,双臂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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