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无垠的沙海中颠簸前行,卷起漫天黄尘。引擎嘶吼着,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骆驼。
车内气氛沉闷。胖子裹着厚厚的头巾,蜷缩在后座,每一次大的颠簸都让他龇牙咧嘴,肺部发出拉风箱般的杂音。
张姐(彭晓梅)坐在副驾驶,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起伏的沙丘,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边缘磨损严重、用羊皮和粗麻布拼凑成的残破地图。
那是老马头在他们临行前,沉默地塞给陈忘川的。老汉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罗布泊千年的风沙。
陈忘川握着方向盘,目光扫过仪表盘上吱呀乱转的指南针,又瞥了一眼张姐膝头的地图。他眉头越皱越紧。这行进的方向…和罗布泊相反!
“张姐,”陈忘川终于开口,声音在引擎噪音中显得有些模糊,“这路…是不是走反了?”
“嗯?”张姐似乎从沉思中惊醒,侧过头看他,“反了?什么意思?”
陈忘川指了指窗外连绵不绝的沙丘轮廓:“我们之前从黄泉之眼那个口子爬出来,是在柳泉村的西北方向。现在…”他点了点地图上老马头用炭笔草草标注的一个点,“你指的这个‘古河道’标记,还有老马头地图上画的这个…像是干涸河床的走向…我们一直在往东南方向开,与罗布泊相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姐:“楼兰遗址,公认的核心区域在西北方向的罗布泊西岸。我们这是在背道而驰。老马头这图…靠谱吗?”
后座的胖子也挣扎着支起身,扒着座椅靠背,小眼睛里满是狐疑:
“对啊!胖爷我虽然肺不好使,脑子还没坏!这方向…越走越荒!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老马头别是拿张破羊皮糊弄咱们吧?”
张姐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将地图在膝头摊开得更平整些。羊皮上那些模糊的线条和奇特的符号,在颠簸中微微颤动。
她伸出被碎玻璃划伤、还缠着纱布的手指,轻轻点在一个用朱砂(更像是干涸的血迹)标记的、极其微小的双鱼交缠图案上。
“老马头这人…话少,但东西不会乱给。”张姐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在这片沙海里活了一辈子,知道的东西,比那些地图册上印的多得多。”
“那也不能瞎指路啊!”胖子急了,“东南边…那都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腹地了!死地!楼兰的根儿在西北边,这是常识!”
“常识?”张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略带嘲讽的弧度,
“常识还说楼兰早就被风沙埋了上千年呢。可每年去找它的人,少吗?找到的,又有几个?”
她收起地图,目光投向车窗外无边无际的沙海,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这地图上标的,不是你们游客地图册上的‘楼兰古国遗址’。
它指向的…是‘车师祭坛’。一个…连名字都快被风沙抹干净的地方。”
陈忘川心头一动。葛云衣最后的话语再次回响——“去楼兰的车师族祭坛…找我…” 地点重合了。
他追问:“张姐,你怎么确定老马头地图上这个点,就是车师祭坛?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车师族、关于这沙漠深处的东西?”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一个村医…对这些隐秘的了解,未免太深了些。”
这个问题,他憋了一路。
张姐沉默了几秒。吉普车碾过一道沙梁,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胖子在后座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似乎被这声音拉回了现实,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年,”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
“在柳泉村这种地方当医生,治的不光是村里人的头疼脑热。戈壁滩上讨生活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放骆驼的,挖石头的,还有…土夫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有些人,受了伤,中了毒,迷了路,倒在村口或者被老马头捡回来。命悬一线的时候,为了求我救命,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她的目光扫过陈忘川和胖子,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了然,
“沙漠深处的传说,地底下的怪事,还有…那些连名字都带着禁忌的古迹…东一句,西一句,听得多了,拼凑起来,自然就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至于车师祭坛…”她摩挲着地图上那个血红的双鱼标记,
“不止一个人,在烧糊涂或者弥留之际,提到过这个名头。提到过…它在‘楼兰的阴影里’,在‘古河道的尽头’,在…‘双鱼交汇的地方’。”
她的手指在那个标记上重重按了一下,“老马头这张图上的标记…和他们描述的…很像。这是我二十多年来,找到的最接近的线索。”
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我滴个乖乖…合着您这儿是沙漠情报中转站啊?那些土夫子…后来都怎么样了?”
张姐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透着一股荒漠夜晚的寒意:
“该活的活了,该死的…也死了。沙漠有沙漠的规矩,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这话像是对胖子说,又像是某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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