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乾元殿的琉璃瓦在晨光中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沈栖凰站在滴水檐下,看萧承锐亲自将最后一盆白蘅草搬进偏殿。
他明黄的龙袍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替她挡箭时留下的疤痕,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阿沅你看,"他直起腰,额角沁着细汗,"按你说的,全换成了你喜欢的素心白蘅。"
偏殿的落地窗大开着,风拂过千百株蘅草,送来清苦的香气,像极了大晟凤仪宫的味道。
沈栖凰走过去,指尖划过草叶上的露珠。
昨夜他亲自带人移栽,不许任何宫人插手,说"阿沅的东西,只能我碰"。
这三日来,他做的远不止这些——命人将坤宁宫重新粉刷成她喜欢的月白色,找出她当年遗落的绣绷,甚至亲自下厨做了她年少时爱吃的糖蒸酥酪。
"承锐,"她接过他递来的青瓷花锄,"你公务不忙吗?"
"再忙也没你重要。"萧承锐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她耳后那颗小痣,"昨日吏部尚书递折子,说要为我选妃,被我扔到太液池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带着孩童般的邀功,"我说大梁只有一位皇后,就是你。"
沈栖凰的心微微一震。她想起大晟的慕容玦,想起他为她拒纳妃嫔时,也是这样不容置喙的语气。
指尖的花锄突然变得沉重,她转身将其插在泥地里,掩饰住眸中的涩意:"去忘忧涧的路,修好了吗?"
"早修好了。"萧承锐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等明日天一亮,我就带你去采还魂草。"
他的气息带着雪松香,让她想起小时候他总爱往她书案上放的雪松香饼。
——
与此同时的大晟皇宫,慕容玦正躺在凤仪宫冰冷的锦榻上,怀里抱着沈栖凰留下的狐裘。
皮草上还残留着她惯用的蘅草香,却淡得像梦,让他每呼吸一次,心口就疼一次。
"陛下,该用膳了。"魏忠贤端着食盒站在殿门口,看着帝王日渐消瘦的侧脸,欲言又止。
自沈栖凰走后,慕容玦便搬进了凤仪宫,每日只喝一点参汤,对着空荡的妆匣发呆。
慕容玦没应声,只是将脸埋进狐裘里,贪婪地嗅着那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沈栖凰隔着门说"等我回来"时,声音里带着他当时未听懂的颤抖。
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告别,是诀别。
"若当时没听到......"他喃喃自语,指尖攥紧狐裘的毛领,"若当时装聋作哑......"
他想起沈栖凰为他系玉带时的笑靥,想起她在御花园为他簪白蘅花时的温柔,想起她在寝殿为他暖脚时的小心翼翼。
那些被他当作"替身情意"的点滴,此刻却成了凌迟他心的刀。
就算真的是替身又如何?
就算她眼里看着他,心里想着别人又如何?
至少那时,她在他身边,会对他笑,会为他哭。
"陛下......"魏忠贤的声音带着哭腔,"娘娘临走前说,让您保重身体......"
"她在哪儿说的?"慕容玦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取代,"她是对那个'阿圭'说的,不是对我。"
他掀开锦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走到妆匣前。
里面放着半枚碎玉,还有一支他送的银簪。
他拿起银簪,簪头雕着朵小巧的白蘅花,是她最喜欢的样式。
"她说过,"慕容玦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说这簪子比大晟所有的珠宝都好......"
他想起她戴上簪子时,眼中闪烁的光,那光曾让他以为是爱意,现在才知道,那是透过他,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心口的疼痛骤然加剧,他捂住胸口,缓缓蹲下身。
为什么要听到那些话?
为什么不能一直做个被蒙在鼓里的替身?
至少那样,他还有资格抱着她,还有理由相信她的温柔是真的。
"魏忠贤,"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把蘅风苑的白蘅草......都拔了吧。"
魏忠贤大惊失色:"陛下!那是娘娘......"
"拔了!"慕容玦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看着它们,我疼。"
大梁的忘忧涧在暮色中弥漫着淡紫色的瘴气,萧承锐将沈栖凰护在身后,手中长剑劈开丛生的藤蔓。
"小心脚下,"他回头叮嘱,剑尖挑起一丛开着白花的草,"这就是还魂草,只在瘴气最重的地方生长。"
沈栖凰看着那株草,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
神医说过,还魂草需得帝王心头血浇灌,而萧承锐此刻毫无防备地背对着她。
"承锐,"她轻声唤道,"你转过身来。"
萧承锐立刻转身,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背你回去。"
沈栖凰看着他眼中纯粹的深情,握着还魂草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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