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长乐宫的鎏金香炉里焚着太后惯用的龙脑香,烟气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沈栖凰叩首时掀起的尘埃。她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听着身后宫人们退下的脚步声,直到殿门"吱呀"一声合拢,才抬起头——太后的凤袍下摆拂过她的额角,绣着丹凤朝阳的锦缎上,金线在烛火下微微震颤。
"阿沅......"太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枯瘦的手指抚上她的发顶,"你方才说......执儿还活着?"
沈栖凰抓住太后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那只萧执圭送的暖玉镯——与自己腕上那只竟是一对。
"是,母后,"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当年雁门关外,神医救了他,却抹去了记忆。如今他在大晟,名叫慕容玦......"
太后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半步。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哗啦作响,映着她骤然煞白的脸。
"慕容玦......大晟的皇帝?"她想起近年边境密报里那个年轻的帝王,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萧执圭相似的眉眼神态,"他......他还记得我这个母后吗?"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沈栖凰膝行上前,抓住太后的裙摆,"母后,我需要您帮我。忘忧涧的还魂草只能引子,要让他彻底恢复记忆,需得......"
——
三日后的乾元殿,太医们跪在丹陛之下,额角的汗珠滴在金砖上,洇开细小的水渍。
萧承锐捏着沈栖凰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她腕间的暖玉镯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回事?"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不过是去了趟忘忧涧,怎么就突然高热不退?"
为首的老太医颤声回道:"娘娘中了忘忧涧的瘴气......寻常药物无效,恐怕......"
"恐怕什么?"萧承锐的声音陡然拔高,龙袍带起的风扫过太医们的头顶,"说!还有什么法子?"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沈栖凰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得渗出血丝,看上去已是油尽灯枯。
"陛下,"神医忽然上前,手中端着个紫檀木药匣,"老臣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只是......"
"说!"萧承锐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老者蹙眉。
"需得天子真龙的心头血,"神医叹了口气,指向药匣里那株泛着红光的还魂草,"以血浇灌此草,煎药服下,或有一线生机。"
萧承锐愣住了。心头血?那是要从心脏处取血,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
他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沈栖凰,想起她在马车里说"想我"的模样,想起她为他簪花时的笑靥,眼中陡然燃起决绝的光。
"取!"他解开龙袍,露出心口,"魏校尉,取匕首来!"
血色浸透了明黄的龙袍,滴在还魂草的叶片上,泛起诡异的光泽。
萧承锐看着神医将草药放入砂壶,听着药汁沸腾的咕嘟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雁门关的军帐外,看着神医为萧执圭治伤。
"药好了。"神医端着黑褐色的药汤走近。
萧承锐亲自接过药碗,吹了又吹,才小心翼翼地喂到沈栖凰唇边。
她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眼,只是无意识地咽下了药汁。
"阿沅,撑住......"萧承锐的声音哽咽,"我把心头血都给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
七日后的凤仪宫,白幡在晨风中飘荡。萧承锐坐在沈栖凰的灵柩旁,手中握着她的暖玉镯,指腹反复摩挲着内侧的"执"字。
他已经七天七夜没合眼,眼下乌青得像被墨汁浸染,却依然不肯相信她真的死了。
"陛下,"神医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悲戚,"娘娘......已经去了。"
"她没有!"萧承锐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她只是睡着了!就像当年在母后宫中,她装睡骗我给她摘海棠花一样......"
神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娘娘留给您的。"
萧承锐颤抖着接过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忘了我吧,各自安好。"
那是她的字迹,却写得异常潦草,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忘了你?"萧承锐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阿沅,你怎么能让我忘了你......"
他将信紧紧贴在胸口,那里还留着取血的伤疤,此刻正隐隐作痛,"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活着......"
最终,他下了一道密旨:"皇后娘娘染疾,需于行宫静养,暂不接见外臣。"
没人知道,凤仪宫的灵柩里,其实是空的。
真正的沈栖凰,此刻正躺在一辆青布马车里,跟着神医星夜兼程,赶往大晟。
——
大晟皇宫的凤仪宫,慕容玦正对着沈栖凰的梳妆匣发呆。
匣子里放着半枚碎玉,他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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