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难河的晨雾尚未散去,铁木真已在桦树林里站了三个时辰。
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昨夜躲避泰赤乌追兵时被树枝划伤的。手里的新弓是锁儿罕用熟铁打制的,弓弦上的红头巾在风中轻轻颤动,像一只想要展翅的蝴蝶。
"再偏三寸,就能射中那只松鼠。"熟悉的声音从树上传来。铁木真抬头,看见札木合正坐在横枝上,手里转动着一枚狼牙,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个少年在树下重逢时,沉默比话语更有力量。札木合跳下马,从皮囊里掏出一块烤鹿肉,上面还带着体温:"听说你被泰赤乌部抓了?他们没割掉你的舌头吧?"
铁木真咬了口鹿肉,血腥味混着野葱的辛辣在舌尖炸开。他想起锁儿罕的铁锤砸在赤老温肩上的闷响,想起合答安被抓住时那声压抑的惊呼,突然把肉干塞进札木合手里:"帮我训练士兵。"
札木合挑眉,阳光照亮他瞳孔里的金色光斑:"你只有十三个人,其中五个还是十岁的孩子。"
"所以需要你。"铁木真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父亲是弘吉剌部的勇士,你知道怎么把羊群训练成狼群。"
札木合突然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他解下腰间的牛皮箭囊,里面装着十二支雕翎箭,箭头都刻着狼首:"先学会用这把弓。弘吉剌部的男人,十岁就能射杀草原狼。"
训练从黎明到黄昏。札木合教铁木真如何用膝盖控制战马,如何在奔驰中转身射箭,如何用套马杆绊倒比自己高大的敌人。当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铁木真终于射中了三百步外的野兔,箭头正中心脏。
"记住,射箭靠的不是手臂,是这里。"札木合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泰赤乌部有三百人,我们只有十三人。但三百只羊聚在一起,也会被十三匹狼吃掉。"
他们在斡难河畔搭建了简陋的训练场,用树干刻成泰赤乌士兵的模样,每天对着木桩练习刺杀。札木合的弟弟别勒古台(与铁木真异母弟同名)带来了二十张新制的牛皮盾,上面画着狰狞的狼头——那是札木合亲自设计的图腾。
"等我们打下泰赤乌部,"别勒古台拍着胸脯,"我要把塔里忽台的头挂在我的马鞍上!"
"不。"铁木真擦着汗,"我们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跪下,亲吻我们的马靴。"
札木合转头看他,发现少年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变了——不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像锻铁时的火星,虽然微小,却蕴含着足以融化钢铁的温度。
半个月后的深夜,铁木真被马蹄声惊醒。他抓起弓箭冲出帐外,看见札木合牵着三匹汗血宝马,马鞍上挂着三个羊皮袋:"泰赤乌部今晚在黑林举行宴会,塔里忽台喝光了三坛马奶酒。"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让人送了他十坛弘吉剌的葡萄酒。"札木合眨眨眼,"醉鬼的喉咙,比刚出生的羔羊还脆弱。"
黑林位于斡难河上游,因长满黑色的松树而得名。当铁木真跟着札木合摸到泰赤乌部营地时,月光正透过树冠,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营地里鼾声震天,篝火即将熄灭,只有赤老温的帐篷还亮着灯,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那是合答安的声音。
铁木真的手攥紧了刀柄。札木合按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先救锁儿罕,再杀赤老温。记住,我们是狼,不是狗。"
他们兵分两路:札木合带着别勒古台去救锁儿罕,铁木真则摸向赤老温的帐篷。帐篷里,赤老温正用匕首挑起合答安的下巴,刀疤脸在油灯下泛着油光:"听说你给那小崽子通风报信?现在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
"他不会死。"合答安的声音里带着血迹,"你等着吧,他会像苍狼一样回来,咬断你的喉咙。"
"苍狼?"赤老温大笑,"他现在恐怕已经喂了狼——"
话音戛然而止。铁木真的匕首从帐外刺入,穿过赤老温的咽喉,刀刃从他嘴里透出,滴落的血在合答安脸上绽开红色的花。
"嘘——"铁木真按住她的肩膀,拔出匕首。赤老温的身体重重倒下,压灭了油灯。黑暗中,他听见合答安急促的呼吸,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和铁锈味,那是锁儿罕打铁时的气息。
"你受伤了?"他摸索着她的手臂,触到一片潮湿。合答安抓住他的手腕,将一个硬物塞进他掌心:"塔里忽台的腰牌,能打开地牢。锁儿罕大叔被关在西南角。"
地牢里弥漫着腐草和血腥的气味。铁木真用腰牌打开铁门时,看见锁儿罕蜷缩在角落里,左腿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打断了。
"孩子……"铁匠想站起来,却疼得龇牙。铁木真解开腰带,撕成布条为他包扎,发现老人的后背布满鞭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他们问我你的下落。"锁儿罕抓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刮过少年的虎口,"我说你已经淹死在斡难河,他们就打断了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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