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则陷入无头苍蝇般的狂乱奔逃。有人赤红着眼睛冲向被哨骑死守的水井,嘶喊着“净水!神灵要净水!”,被冰冷的刀鞘和枪杆狠狠逼退;有人则拼命往低矮拥挤的窝棚里钻,仿佛那薄薄的草席能隔绝无形的“神谴”;还有人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口中念念有词,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李岩“肉羹有毒”的吼声,在巨大的恐慌浪潮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格物院的人!查出来没有!” 李岩的声音已经嘶哑,一把抓住匆匆跑来的一个格物院吏员。那吏员脸色煞白,手里捧着一个瓦罐,里面是少量残留的肉羹和呕吐物样本,气味刺鼻。
“大…大人!初步验看…肉羹本身…似无异物…但…但症状像是…像是误食了曼陀罗花粉或…或类似的致幻毒草!毒性猛烈!” 吏员声音发颤,“水源!关键在水源!煮肉羹的水是从西三区那口新打的浅井取的!我们的人刚取水样,就被…就被暴民冲散了!”
李岩的心沉入谷底。白莲妖人!果然在水源做了手脚!昨夜“净身祷祝”的妇人接触过井水,今日煮肉羹的水又被投毒!连环毒计,就是要制造无法辩驳的“神谴”假象!
“让开!让我们喝净水!不然都得死!” 栅栏外,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振臂高呼,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煽动,“狗官封井!是要我们全都遭天谴!跟他们拼了!” 他身边聚集着十几个同样神情激动、却并无中毒症状的青壮,显然是有心人在趁乱挑唆。
“拼了!”
“砸开栅栏!”
“杀了这些狗官!向老天爷谢罪!”
狂躁的情绪如同干柴被瞬间点燃,人群在那刀疤汉子的鼓动下,再次汹涌起来,疯狂冲击着哨骑们用身体和武器组成的脆弱防线!哨骑们奋力阻挡,刀鞘枪杆挥舞,将冲在最前面的暴民击倒,但后面的人踩着倒下者的身体,更加疯狂地涌上!防线如同暴风雨中的堤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时可能崩溃!
“戚将军!” 李岩猛地看向身旁如同铁塔般的戚光,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必须立刻控制那口水井!拿到水样!揪出下毒之人!否则,堤溃无挽!”
戚光脸上溅着不知是谁的血点,眼神冷硬如铁。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寒芒,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了混乱的声浪:“弩手准备!目标——煽动暴乱者!放!”
“咻!咻!咻!”
三支冰冷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个正在疯狂煽动的刀疤汉子和他身边两个最活跃的同伙!
刀疤汉子狂热的吼叫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多出的、深深没入直至尾羽的弩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魁梧的身体轰然倒地。他身边两人也同时被弩箭贯穿要害,瞬间毙命!
血腥的死亡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让疯狂冲击的人群猛地一滞!恐惧暂时压过了狂乱。趁着这瞬间的死寂,戚光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一队最精锐的甲士,长刀所向,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中劈开一条血路,目标直指西三区那口被投毒的水井!
李岩紧随其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看到了人群在弩箭威慑下眼中重新燃起的、对官府的畏惧,但也看到了更深处那几乎凝固的绝望和仇恨。弩箭能暂时止乱,却止不住人心溃散的堤坝。野狗坡崩塌的消息如同悬顶之剑,一旦落下…他不敢想。唯一的机会,就是立刻拿到铁证,撕碎这“神谴”的谎言!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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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紫禁城:龙血溅山河
养心殿内,死寂如墓。
地上碎裂的官窑药碗,如同凋零的白骨,漆黑粘稠的药汁如同绝望的墨迹,在金砖上肆意蜿蜒流淌,散发出浓烈苦涩的气息,混合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赵琰喷出的那股浓重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崩塌与死亡的气味。
“陛下!陛下!”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哭腔,他死死扶住赵琰摇摇欲坠的身体,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老太监浑浊的眼中,映着年轻天子嘴角那抹刺目的猩红,和龙案上那幅被鲜血浸染的江山舆图——那滚烫的龙血,正正溅落在“野狗坡”三个蝇头小字上,迅速洇开,如同一朵在帝国命脉上骤然绽放的、不祥的恶之花。
赵琰的手,沾满了自己温热的血,死死按在舆图那朵血花之上。指尖传来的,是纸张的冰冷,是墨迹的微凸,更是那“野狗坡”三字所代表的、刚刚传来的噩耗所带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灼痛!轴瓦崩裂!扇叶坠毁!墨衡重伤!灾民炸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剜进他的心脏,比识海中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更加真实,更加致命!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堤岸。眼前阵阵发黑,养心殿内雕梁画栋的模糊影子在晃动、扭曲。他试图凝聚心神,试图调动那曾经如臂使指的、属于“系统”的冰冷力量——兑换!兑换强心针!兑换急救包!兑换任何能稳住这濒死局面、挽回墨衡性命、平息灾民暴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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