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奔涌:沦陷区的抗议风暴
夜色像一块浸透墨汁的破布,勉强覆盖着沦陷区的城镇。上海法租界边缘的弄堂里,潮湿的水汽混杂着煤炉余温,在狭窄的通道里蜿蜒。王阿婆颤巍巍地收起晾在竹竿上的粗布衫,指尖触到衣摆里层硬邦邦的纸团——那是第三回收到这样的"包裹"了。她左右瞥了眼,快步闪进斑驳的木门,门后昏暗的光线下,三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张泛黄的上海地图低声交谈。
"新闸路登记处的岗哨增加了机枪掩体,昨天有个卖烟的伙计被打断了腿。"说话的是穿长衫的李默,他袖口磨出了毛边,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针,"日伪要推行的'良民证升级版',说是要按指纹、拍照片,连家里几口锅都得登记在册。"
对面的陈月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她刚从纱厂下工,围裙上还沾着棉絮:"我工段的姐妹说,东洋监工放话了,下个月不换证的,一律当'通匪'处理。张家嫂子偷偷告诉我,她男人在乡下的户籍被划成了'不稳定分子',粮票都被扣了一半。"
角落里,戴瓜皮帽的老周用旱烟杆敲了敲地图上的红点:"南京路、霞飞路、北站广场...这些地方人流密集,日伪军防备相对分散。关键是怎么把消息传到老百姓心里,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换个证那么简单。"
李默展开一张油印传单,纸面上"揭穿日伪新户籍毒计"的标题像火苗一样窜动。传单里没有深奥的道理,只有直白的控诉:"按了指纹,你们就成了笼子里的鸟,飞去哪里都要被东洋鬼子盯着!登记家产?下一步就是抢光你们的米缸!"他想起三天前在码头看到的场景——一个搬运工因为"户籍信息不符"被当场拖走,妻子抱着孩子追了三条街,最后只捡回一只掉在泥里的布鞋。
"得让大家知道,反抗不是一个人的事。"陈月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起自己被日伪警察盘查时,那冰冷的刺刀尖几乎戳到喉咙,"我在纱厂联络了二十多个姐妹,她们说只要有人带头,就敢放下梭子上街。"
老周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溅在潮湿的地面上,瞬间熄灭:"下周三,秋分。按照老理儿,是百姓歇脚祭祖的日子,日伪军防备会松些。我们要在五个区同时行动,让他们顾头不顾尾。"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几个交叉点,"李默负责北区工厂区,陈月盯紧纱厂女工,我去联络码头和车夫行会。记住,只讲道理,不搞暴力,让日本人看看,中国人的骨头不是那么好打断的。"
三天后的清晨,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苏州河。往常这个时候,码头的苦力们早已扛着麻包在跳板上奔走,今天却有些异样——三三两两的车夫聚在茶馆门口,手里捏着卷起来的传单,低声议论着。穿蓝布衫的中年汉子王强把旱烟袋往腰里一别,他昨天半夜收到老周塞在黄包车坐垫下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今午时"。
正午的钟声刚从海关大楼敲响,南京路上的先施公司门前突然一阵骚动。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举着写有"反对奴化登记"的木牌冲出人群,嘶哑的呼喊像投入滚油的水珠:"不按指纹!不当顺民!"起初只有十几个人响应,但当他们喊出"东洋鬼子滚出中国"时,周边店铺的伙计、路边的黄包车夫、甚至提着菜篮的主妇都围了过来。
陈月混在纱厂女工的队伍里,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她看到斜对面绸缎庄的老板娘悄悄撕下围裙上的蓝布条绑在胳膊上,卖糖葫芦的老汉把担子往墙角一靠,扯开嗓子跟着喊。日伪巡逻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队的日本少尉挥舞着指挥刀哇哇乱叫,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如潮的声浪里。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取消新户籍制度!"
李默挤在工厂区的人群中,看到平时在机器前麻木操作的工人此刻都涨红了脸。一个脸上有道疤的钳工举起扳手高喊:"我爹就是被他们按了指纹后抓走的!今天跟他们拼了!"人群像被点燃的干柴,朝着日伪设立的临时登记处涌去。登记处的 wooden fence 被撞得摇摇欲坠,穿黑制服的伪警察端着枪,手指在扳机上哆嗦,却不敢轻易开火——周围挤满了愤怒的百姓,他们手里攥着扁担、扫帚,甚至有人举起了刚从菜摊抢来的冬瓜。
老周混在北站广场的人群里,他看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汉被伪警察推倒,车上的山芋滚了一地。这一幕像导火索,原本只是围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怒吼,几十个人冲上去把伪警察团团围住。远处传来消防车的笛声,但不是来救火的——日伪调来了水龙,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向人群,但人们只是后退几步,用衣襟挡住脸,又继续向前涌。
陈月的胳膊被挤得生疼,她看到一个女学生被水龙冲倒,旁边的卖花姑娘立刻扑过去把她扶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喊口号。不知谁喊了句"往巷子里撤",人群像潮水般退向两侧的弄堂,日伪军的摩托车追进去,却发现狭窄的通道里早已站满了围观的老人和孩子,他们默默堵在路口,用身体组成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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