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仁堂夜诊:超市老板的寒热迷局
楔子:梅雨季的烦躁
申城市郊的梧桐巷,入梅后总像被浸在水汽里。青石板路泛着油光,两旁的老楼墙皮剥落处生着墨绿的苔藓,唯有巷口“岐仁堂”的金字匾额,被雨水洗得越发亮堂。堂内飘出的艾草香混着草药味,是这湿闷天气里难得的清爽。
晚上七点半,岐仁堂的竹帘“啪嗒”一声被掀开,带进一股湿热的风。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额头上敷着块湿毛巾,却压不住两颊不正常的潮红。他叫陈建国,在巷尾开着家“便民超市”,是岐仁堂的老主顾。
“岐大夫,您快给我瞧瞧吧,这病闹得我快疯了!”陈建国一屁股坐在诊床边,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毛巾下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焦虑。
正在收拾药斗的岐大夫抬起头,他五十多岁,穿件浅灰棉麻衬衫,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眼神温和却透着锐利。“建国,别急,慢慢说。先伸舌头我看看。”
陈建国张开嘴,舌质偏红,舌苔薄黄微腻。岐大夫又伸出三指,搭在他手腕的寸口脉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脉弦数,往来不利,像琴弦被雨水打湿后拨动的感觉。
“怎么个不舒服法?从头说说。”岐大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第一章:食寒后的连锁反应
陈建国咕咚喝了口水,打开了话匣子:“就上周五晚上,店里忙到快十点,我饿坏了,冰箱里翻出点冷卤味,又灌了瓶冰啤酒。吃完就觉得胃里堵得慌,胸口也闷闷的。偏巧那会儿下大雨,我去关店门,被穿堂风一吹,当时就打了个寒颤,头也开始疼。”
“刚开始以为是小感冒,去药店买了点治风寒的冲剂,喝了两天。头疼稍微好点,但身上时冷时热的,热起来的时候浑身冒汗,冷起来又得裹被子。胃里还是胀,吃不下东西,药店老板给我拿了盒助消化的药,吃了两天,肚子倒是不那么胀了,可这寒热越来越厉害,晚上根本睡不着,脑子嗡嗡响,跟灌了浆糊似的。”
他越说越激动,毛巾都滑到了后脑勺:“我老婆急了,拉我去看了个老中医,那大夫说我病了好几天,肯定体虚,要给我开温补的药,什么黄芪、党参都用上了。我心里犯嘀咕,这身上发烫怎么能补呢?又找了个年轻点的大夫,他说我还是食积没消,又给开了消食导滞的药,什么山楂、神曲、莱菔子,吃了两剂,大便倒是稀了,可寒热一点没退,反而白天也昏昏沉沉的,看店都差点算错账。”
“两位大夫吵起来了,一个说要补,一个说要消,我夹在中间不知道听谁的。老婆说您这儿看得准,非让我过来,再这么下去,超市都得关门了!”陈建国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点哀求。
岐大夫静静听着,手指在脉枕上轻轻敲击,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堂外的雨又大了些,敲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屋内的药香更浓了。
第二章:脉象里的玄机
“你这几天,除了寒热往来、胃胀、失眠,还有什么感觉?”岐大夫追问。
“嗯……小便有点黄,大便倒是稀,不成形。还有就是,两边太阳穴附近胀疼,耳朵有时候也嗡嗡响。”陈建国努力回忆着,“对了,嘴里还有点苦,早上起来更明显。”
岐大夫点点头,取下眼镜擦了擦:“来,我再看看你的脖子。”他轻轻拨开陈建国的衣领,触了触两侧的淋巴结,又看了看咽喉。“咽喉不红不肿,淋巴结也没肿大。”
“建国啊,你这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岐大夫重新坐好,开始慢悠悠地分析,“《伤寒论》里讲:‘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小柴胡汤主之。’你这症状,和少阳病的‘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心烦喜呕’很是吻合啊。”
“少阳病?那是啥?”陈建国听得似懂非懂。
“这得从咱们身体的‘六经’说起。”岐大夫拿起桌上的茶杯比划着,“《黄帝内经》里把人体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经,就像六条贯通全身的大道。少阳经,走在身体的两侧,就像半表半里的‘中转站’。你那天晚上,吃了冷食,又感受了风寒,这寒邪就像个不速之客,没从太阳经(体表)完全出去,也没深入到阳明经(胃肠),就卡在了少阳经这个‘中转站’。”
“那为啥之前吃解表药和消食药都不管用呢?”
“问题就在这儿。”岐大夫指尖在脉枕上点了点,“少阳病,病在半表半里,既不能单纯用发汗药(解表)把它往外赶——因为病已经不在体表了,发汗反而会伤了正气;也不能用泻下药(消导)把它往里面压——里面脏腑没实邪,泻下会伤了脾胃。就像两军在边界对峙,你不往中间调和,反而这边推一把,那边拉一把,只会让局面更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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