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的铜鹤香炉里飘着沉水香,混着炭盆的暖意裹住众人。
刘备指尖还压在雁门郡的舆图上,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诸位且看。"他扯过案上另一卷边报抖开,"三日前代郡商队遇袭,活口说劫匪佩的短刀刻着曹字暗纹——鲜卑人连马镫都铸不利索,哪来的精铁短刀?"
陈子元接过那卷边报时,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他扫过"曹"字刻痕的描述,想起庞统上月密信里那句"夷州船挂鲜卑狼头旗"——曹操借辽东商船运兵器给鲜卑,这局布了至少半年。
"陛下。"郭嘉扶着腰间的虎符步进殿中,青灰色氅衣下摆还沾着晨露,"丘力居虽统一鲜卑,各部族素来不和,若无粮草军资撑着,二十万骑兵哪养得活?"他走到舆图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向雁门郡西南:"末将揣测,鲜卑人第一刀必砍泾阳。"
"泾阳?"诸葛亮放下边报,羽扇在舆图上划出半道弧,"那是并州入凉州的咽喉,若失了泾阳,并凉联络切断,凉州守军孤立无援,汉中侧翼也得暴露。"
"正是。"郭嘉咳了两声,从袖中摸出张羊皮地图展开,"这是末将派细作抄的鲜卑军帐分布图——"他指尖沿着长城线向南挪,"前锋营扎在参合陂,离泾阳不过两百里。"
陈子元盯着那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喉间发紧。
去年巡视边镇时,他在泾阳见过那座夯土城:城墙多处塌陷,箭垛缺了三分之一,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三千,连够格的弩机都凑不齐十张。"陛下,"他攥紧手中边报,"泾阳必须守。
但臣需要..."
"需要调兵。"刘备替他说完,转身时龙纹锦袍带起一阵风,"可荆州防孙权,汉中防刘璋,能抽的机动兵力只有两万。"他望向殿外被风卷起的梧桐叶,声音突然低下去,"子龙在汉中练兵,云长在江陵修战船,翼德...翼德还在阆中养伤。"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爆响的竹节。
贾诩不知何时靠在廊柱上,素白广袖垂落如瀑,指尖慢条斯理捻着颔下银须:"调兵守泾阳是正理,可江东的孙仲谋..."他抬眼扫过众人,"听说濡须口的战船添了二十艘,吕蒙上个月还亲自去了柴桑。"
"文和是说..."诸葛亮的羽扇停在半空。
"说什么?"刘备猛然转身,目光如刀,"孙权与孤有湘水之盟,他敢背约?"
"陛下。"贾诩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过一片被风卷进来的梧桐叶,"湘水划界时,江东得了长沙、桂阳,可荆州七郡,他还盯着南郡呢。"他指尖敲了敲舆图上的江陵:"如今陛下精锐北调,南郡守军只剩八千——"
"八千?"郭嘉猛地抬头,"云长上月不是说补了三千新兵?"
"新兵。"贾诩笑了笑,那笑意没到眼底,"能在江滩跑两圈就算成军的新兵。"
殿内温度仿佛降了三度。
陈子元望着案上跳动的烛火,想起昨日蔡琰系冠带时指尖的温度。
那时他说"明日只看山",可此刻山没看成,倒先看见了刀光——鲜卑的刀,江东的刀,或许还有益州的刀。
"报——"
黄门的声音惊得烛火晃了三晃。
陈宫掀帘而入,玄色官服沾着星点泥渍,显然是从驿站直赶过来的:"陛下,成都急报。"他双手呈上木匣,"刘璋麾下张任昨日在白水关增兵,细作探到...探到有曹军旗号的粮草车进了葭萌关。"
刘备接过木匣的手顿了顿。
木匣上的封泥还带着湿气,他撕开封条时,几片碎泥落在舆图上,正好盖在汉中的位置。
"子元。"刘备抬头时,眼角的细纹里凝着霜,"你说,孤这四面楚歌的局,该怎么破?"
陈子元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新野草庐里那碗冷透的窝窝头。
那时蔡琰塞给他脂粉钱,说"先生要做大事";如今他做了大事,却要护着更多人的大事——蜀汉的百姓,关河的明月,还有那座他曾蹲在草庐里遥望的、名为天下的山。
"臣恳请陛下。"他跪下来,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石板,"给臣十日。
臣去泾阳,调河西四郡的屯田兵,拆汉中的守具,就算用血肉填,也把泾阳城给陛下守住。"
"十日?"郭嘉突然插话,"来得及吗?"
"来不及。"陈子元抬头,眼里烧着两团火,"但总得有人去把刀攥在手里。"
刘备盯着他腰间的鱼形佩——那是周仓硬塞的水师魂。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天,有个年轻人蹲在新野草庐外啃窝窝头,抬头看见他时,眼里也烧着这样的火。
"准。"刘备伸手扶他起来,"孤给你三万河西屯田兵,再调五千虎贲卫——"他顿了顿,"让云长从江陵抽两千水军,走汉水北上,做你的后援。"
"谢陛下。"陈子元站起身,袖中还留着案上舆图的褶皱,"臣还有一事——"他看向贾诩,"文和先生说的江东,得有人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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