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得秦川城砖缝里都渗出寒意。
陈子元贴着西城墙根蹲伏,指尖摸到青布短打里的火折子,粗麻布料擦过掌心薄茧,像在挠他紧绷的神经——这是他在江夏城花三天时间,用二十坛女儿红从老匠头那里换的密道图,此刻正浸在他贴身的油皮袋里,被体温焐得发烫。
"左队到西门了。"身后传来压低的耳语。
陈子元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比往日快了三倍。
三天前收到赵云血书时,他在军帐里把竹简捏出了裂痕——三百轻骑被围,赵云旧伤复发,吕布那疯子竟会放水?
这说明曹操对吕布的控制远不如表面稳固,是千载难逢的刺杀机会。
"右队摸粮仓。"他对着黑暗里影影绰绰的人影比了个手势,火油陶罐在背上撞出闷响。
有个新兵大概太紧张,陶罐擦过墙砖发出"吱"的一声,陈子元的后颈立刻绷直——但城楼上巡夜的梆子声恰在此时响起,"咚"的一声,像块石头砸进他的胸腔。
西门方向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陈子元猛地抬头,看见城垛上两盏灯笼"啪嗒"坠地,火光在青石板上溅开,映出几个翻上城墙的黑影。
是左队得手了!
他攥紧腰间的短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把刀是刘备临行前塞给他的,说是当年高祖斩白蛇的仿制品,此刻刀柄的檀木纹路正硌着他掌心。
"起!"他低喝一声,右队二十人跟着他猫腰冲向粮仓。
夜风卷着麦香扑来,陈子元闻到了火油的腥甜,那是从新兵小王背上陶罐裂缝里渗出来的——他特意选了这批精瘦的青州兵,他们能把陶罐捆在背上,像壁虎似的贴着墙根爬。
城主府方向突然炸开喊杀声。
陈子元脚步一顿,月光刚好掠过他眉骨,照出眼底骤亮的光——是张飞。
那莽汉定是顺着暗道杀进去了,丈八蛇矛扫过的地方,守军的惨叫能掀翻瓦当。
他仿佛看见张飞圆睁的豹眼,瞳孔里烧着两团火,那是当年在徐州城,曹操屠了他义兄家满门时就种下的火。
"陈先生!"左队小头目从城墙上滑下来,衣襟沾着血,"西门开了,张将军已经杀到二进院!"
陈子元反手拍了拍小头目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把人拍进墙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从穿越到这乱世的第一天起,他就等着这刻。
史书里写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可谁又记得他屠城时百姓的血,能把护城河染成红色?
"烧粮仓!"他对着右队吼,火折子"刺啦"一声窜起蓝焰。
陶罐被砸在粮仓木门上,火油顺着门缝淌进去,火势"轰"地窜到房梁。
火星子溅上他的青衫下摆,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着城主府方向——那里的喊杀声更近了,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女人的尖叫。
曹操是被刀鞘砸门声惊醒的。
他赤着脚滚下床,锦被缠在腰间,像条垂死的白蛇。
帐外许褚的暴喝穿透门帘:"主公快走!
暗道出了内鬼!"他伸手去摸床头的倚天剑,指尖却触到一片空——昨晚贪杯,剑被他随手搁在案几上了。
"父亲!"曹昂撞开门冲进来,铠甲未着,只穿了件玄色中衣,腰间悬着他那柄青釭剑。
少年的脸在烛火下白得像纸,额角一道血痕正往下淌,"南门被围,北门有伏兵,只有东巷还能走!"
曹操的手指扣住案几边缘,骨节泛白。
他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蛇矛破风声,"咔"的一声,是门柱被挑断的动静。
张飞的嗓门炸响:"曹贼!
拿命来!"那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落进曹操后颈的冷汗里。
"昂儿。"曹操突然抓住儿子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曹昂一颤,"你带三百虎贲断后,我从狗洞钻出去。"
"父亲!"曹昂瞳孔骤缩,青釭剑"当啷"坠地。
他看见父亲眼底的慌乱,像极了当年在荥阳被徐荣追杀时的模样——那时他才七岁,躲在草堆里,看着父亲被乱箭射落马。
可现在父亲是丞相,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怎么能...
"愣着做什么!"曹操甩开他的手,抓起案上的玉印塞进怀里,"你娘临终前让我护着你,现在该你护我了!"
院外传来蛇矛戳进肉里的闷响,接着是张飞的大笑:"杀了这狗官!
给老子三弟报仇!"曹昂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三弟曹彰在宛城被赵云挑断了腿筋,父亲当时摸着曹彰的断腿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现在,大谋要他拿命去换。
"儿遵令。"曹昂弯腰拾起青釭剑,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
他转身冲出门去,玄色中衣下摆扫过门槛时,沾了块新鲜的血渍——是刚才撞门时蹭到的守军的血。
许褚的刀背又一次磕开马超的银枪。
他能感觉到虎口在裂开,血腥味顺着喉咙往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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