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马?”林小山极力控制着呼吸,不让声线里那一丝因为剧痛和激动而可能暴露的急促泄露出来。
“哼…臭鱼烂虾一样的东西…名字不值一提…”老李头浑浊的镜片后掠过一丝漠然,“断了条腿…只能拖着筐在垃圾堆里捡命…在江边烂尾楼边上那片棚户里混……跟那群老鼠抢食…”他的声音里带上一点不耐烦,“你就问问…哪片垃圾堆还高,能摔死人…谁去捞油水…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话语被门外一阵由远及近的、极其沉重凌乱的脚步声粗暴打断!脚步声异常突兀且充满力量感,绝非病人蹒跚的步伐!伴随着极其不耐烦的男人粗嘎嗓音和粗重的呼吸!
“老李头?!人呢?!”
砰!
小诊所隔间那块薄木板拼接、早已变形翘边的门板被人猛地推开!力道之大,撞在墙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灰尘簌簌落下!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蓝色沾满油漆点子和泥浆的劣质工装背心、露出花臂刺青、络腮胡须根根如钢针般炸起的彪形大汉,如同半截铁塔般硬生生挤了进来!他半搀半拖着另一个穿着同款工装裤、脸色青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整个右手手掌连同小臂至手肘位置都被肮脏带血迹的布条胡乱缠裹得如同粗壮木桩、但明显依旧在不停往外渗血的年轻工友!
“操他娘的!干活没拿几个钱!净赶着倒霉放血!老李头!赶紧!麻溜点给他整上!这猪手还能不能要了?”彪形大汉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一股浓烈的工地汗酸味和廉价烟草气息,粗暴地冲散了小隔间里那点微妙的、即将触碰到某些阴暗神经的平衡。
被拖进来的年轻工人痛得几乎站不稳,身体软塌塌地往地上坠,被彪形大汉牢牢夹住。
老李头几乎在门被撞开的瞬间,浑浊镜片后那一丝被打断的、带着点思索的光就彻底消失,重新归为那种对一切都麻木、只关注当下血肉生意的冷漠。他反应快得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狸猫!他甚至懒得搭理那彪形大汉的咆哮,眼睛只在那不断滴血的、被包裹得粗壮的伤手和小臂上扫了一眼,便如同看到一堆待处理的新鲜猪肉,没有丝毫波澜。
他直接弯腰,极快地重新掀开了自己脚下那个油腻的木箱盖子。动作麻利得和刚才判若两人。
林小山的心沉到了冰点。李老头刚吐出的关键信息碎片被彻底冲散!他只能侧卧着,一动不动,尽量将存在感压到最低。眼角余光却死死锁住那彪形大汉扶着年轻伤者跌坐在地上的动作。
彪形大汉像丢垃圾一样把半昏迷的同伴按到小板凳上坐好,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在旁边一个小破折叠马扎上重重坐下,巨大的重量压得马扎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粗重地喘息着,抬起沾着黑泥的皮靴,毫不避讳地一脚踩在板床脚附近,溅起细微的灰尘。浓烈的汗馊味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大汉坐定、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躺着的林小山脸上时,他脸上那种焦躁凶狠的表情猛地凝滞了一下!那双因为出汗而充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陡然爆出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林…林小山?”彪形大汉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其突兀的迟疑,甚至下意识缩回了踏在床脚的脚,仿佛那床板烫人!
林小山心脏骤然一跳!他认识我?!工地上的?!哪个工地?!顾永福的?!还是……
他猛地抬起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留着络腮胡须、汗水沿着鬓角不断流淌的凶悍方脸!脑海里疯狂翻检着记忆碎片——他是谁?
没有答案!城里的工友太多,像潮水一样流动,名字和脸模糊得只剩下汗水和灰尘的颜色!
但对方显然是认出他了!那眼神里的震惊太过清晰!不像是遇到了普通的欠诊费的穷工友!
李老头已经飞快地从药箱里翻出两把镊子、一瓶碘伏和一团染着深褐色的肮脏绷带,头也没抬地对着彪形大汉简短命令:“摁住!叫唤就堵嘴!”随即用镊子尖利地刺入了伤者那染血布条包裹的缝隙,准备开始粗暴的清创!
那彪形大汉却没立刻动作!他脸上的惊愕瞬间被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取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极其不祥的东西!一丝恐慌、犹豫、还有…某种更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惊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竟微微后倾了一点身体,拉开了和林小山这病床之间的一点点距离!
这细微的反应如同针尖刺破了迷雾!
恐惧?!一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在认出他后下意识的后退?这不是对穷病鬼的嫌恶!更像是对某种会传染的灾祸的躲避!
“大奎…帮忙摁一下胳膊!”李老头有点不耐烦地催促。
被叫大奎的彪形大汉猛地惊醒般回过神,脸上的凶悍重新堆砌起来,甚至带着点掩饰暴躁的意味,连忙用他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按住同伴那只染血的粗壮手臂,但眼神却如同被灼伤般,飞快地从林小山身上移开,再也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动作僵硬,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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