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界的雨来得急。苏寒站在诗锁千门的飞檐下,看着雨丝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头顶那方被撕裂的天空——诺顿的无人机残骸正坠落在云层深处,烧出的黑洞像只独眼,盯着人间。
"哥,糖糖的糖画又化了。"身后传来小丫头气鼓鼓的声音。糖糖举着半块融化的糖稀喜鹊,糖渣子粘在指尖,活像只花脸猫,"都怪这破天气,我说要给陆爷爷送热乎的,结果..."
"糖糖。"苏寒转身,伸手替她擦掉鼻尖的糖渍。这小丫头总爱跟着他,说是"守灯人"的关门弟子,实则更像个缠人的小尾巴。他注意到糖糖袖口里露出半截红绳——那是用《兰亭序》残片编的,"你又翻我竹隐居的箱子了?"
糖糖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在供桌底下找到的,奶奶说这是你小时候最馋的桂花糖藕。"油纸窸窣作响,露出几截裹着蜜色糖霜的藕段,糖霜上还用芝麻点着"寒"字,是奶奶的字迹。
雨幕里传来脚步声。陆守墓人扛着酒葫芦从雨里钻出来,青衫下摆滴着水,发梢却沾着片银杏叶——这老头总爱说"诗要沾着人间烟火气"。他瞥了眼糖糖手里的糖藕,喉结动了动:"当年我在终南山跟师父学种药,他总说'药苦,但糖甜'...这糖藕,倒像极了我那师父藏了三十年的蜜酒。"
"陆爷爷你又想偷吃!"糖糖抱着糖藕后退两步,却被陆守墓人用枯枝轻轻戳了下额头,"小丫头片子,你哥的诗魂印都发烫了,还不快去看看?"
苏寒这才察觉胸口发闷。他扯开衣襟,诗魂印上的纹路正泛着幽蓝的光,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往东南方而去。那是长安的方向——诗盟的情报网刚传来消息,终南山的"守钟人"传信说,藏有《李太白集》残卷的"醉月阁"出现了异动。
"走。"苏寒把糖藕塞进糖糖手里,"你和陆爷爷去墨家机关城,找沈绣娘借她的'诗笺笔'。那笔用蚕丝裹着《上邪》的墨,能破诺顿的电子屏障。"
"那你呢?"糖糖攥着糖藕,眼睛亮晶晶的,"你不跟我们去?"
苏寒摸了摸腰间的斩月剑。剑鞘上的诗魂纹路突然亮起,在雨幕中勾勒出半幅《蜀道难》的笔画。他想起三天前在废品站捡到的破铜镜,镜背刻着"长安西市"四个字——那是蓝星的旧物,可镜面上却映出了玄黄界的星图。
"我去诗锁千门的'藏书窟'。"他说,"昨晚我梦见李白了。他站在藏书窟的顶楼,手里举着半块玉珏,说'寒儿,该去取真正的诗魂了'。"
陆守墓人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老头的酒葫芦里飘出股异香,不是平时的米酒味,倒像是松烟墨混着血:"你可知藏书窟里有什么?"
苏寒摇头。他只记得小时候跟师父去过一次,那地方终年飘着檀香,墙壁上刻满了被虫蛀的诗词,连空气里都浸着股旧纸的味道。
"那里藏着'诗骨'。"陆守墓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三百年前,最后一任守墓人在这里自刎,用自己的骨头镇住了被诺顿抹去的《全唐诗》。他的血渗进石壁,把每首诗都刻进了骨头里。"
糖糖的糖藕"啪嗒"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却见糖渣子在雨水中连成个"危"字——这是奶奶教她的"糖画占卜",只有遇到大凶之兆才会显形。
"管他什么诗骨诗魂。"陆守墓人突然笑了,酒葫芦里的酒液翻涌成《将进酒》的波浪,"当年李白醉卧长安市,敢让高力士脱靴,杨贵妃捧砚,咱们这些守灯人,难道还怕几块破骨头?"他扯下腰间的酒葫芦塞给苏寒,"拿着,这酒是用终南山的雪水泡的,喝一口,诗魂能醒三分。"
雨越下越大。苏寒踩着青石板往藏书窟走,鞋跟叩出的声响撞在雨幕里,像极了《琵琶行》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路过山脚下的野樱林时,他听见林子里传来琴声——是《阳关三叠》,却走了样,每个音符都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
"谁在那儿?"苏寒抽出斩月剑。剑鸣声惊飞了几只寒鸦,林子里走出个穿墨绿道袍的男人,腰间挂着个青铜酒樽,发间插着根玉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墨梅。
"在下沈砚,江南棋社的。"男人抚了抚玉簪,"刚用'诗棋'破了诺顿的监控,没想到撞上您这位'诗剑仙'。"他的目光扫过苏寒手中的斩月剑,瞳孔微微收缩,"这剑...是李白的'青莲剑歌'所铸?"
苏寒没接话。他注意到沈砚的袖口沾着星点墨迹,那是用《兰亭序》残页磨的墨——和糖糖糖藕上的芝麻点,和陆守墓人酒葫芦里的酒渍,都是同一种暗纹。
"跟我来。"沈砚转身往林子里走,"我知道藏书窟的秘密。三天前,我在棋社的古籍里翻到幅画:藏书窟的顶楼有幅壁画,画的是李白醉写《清平调》,可他的笔尖,正指向下方的石壁。"
雨丝打在沈砚的道袍上,晕开片深色的水痕。苏寒跟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振翅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青鸾从云层里俯冲而下,尾羽扫落的雨珠在半空凝成"诗"字——那是上古神兽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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