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
顾沉舟也郑重地微微躬身:“谢谢教授!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协助星晚。”
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满走廊。苏星晚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吐尽所有紧张压抑。她转过身,面对顾沉舟,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阳光跳跃在带着湿意的睫毛上,闪闪发亮:“沉舟,我们…真的做到了!”
巨大的喜悦在胸中激荡。
顾沉舟看着她脸上重焕的光彩,心底的石头也落了地,回以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微笑:“嗯,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硬仗了。”
然而,当报名的兴奋感沉淀,当苏星晚真正着手准备决赛原创曲目时,她才惊恐发现,挡在面前的并非坦途,而是一堵冰冷坚硬、令人绝望的高墙------创作,彻底枯竭了。
“星辉杯”决赛规则冷酷无情:必须演奏一首从未公开、充分体现个人风格的原创作品。可苏星晚的灵感源泉,仿佛一夜之间被无形的闸门彻底截断。曾经信手拈来的旋律碎片、深夜自然流淌的和声走向,统统消失无踪。她被囚禁在寂静的牢笼。
琴房成了痛苦的刑场。连续几个昼夜,她将自己钉在那张熟悉的琴凳上。窗外天色流转,散乱的草稿纸像秋叶铺满地板,爬满被狠狠划掉的音符组合、断裂的乐句、孤零零的和弦标记。手指无数次机械地落在琴键上,敲击出的却只是干涩、重复、毫无生气的音节碎片,像生锈齿轮的摩擦声。有时,一个看似不错的动机刚冒出,急切铺展开,不过几小节,那脆弱的灵感便如阳光下的肥皂泡,“啪”地破裂无踪,留下更深的沮丧。烦躁的藤蔓缠绕神经,越收越紧。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耳朵,额头重重抵在冰凉光滑的琴键上,“咚”的一声闷响,杂乱刺耳的音符骤然爆开,如同她此刻濒临崩溃的心绪。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几乎将她吞噬------难道之前的灵性都是错觉?难道自己根本…江郎才尽?
顾沉舟再次推开琴房门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苏星晚蜷缩在钢琴前的地板上,背靠琴凳,双臂环抱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散乱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失神的下巴尖。地上狼藉着被揉皱撕碎的乐谱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疲惫与绝望,沉甸甸地压着。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弯腰,开始一张一张拾起那些被遗弃的乐思碎片。动作很轻,带着近乎虔诚的专注,仔细抚平皱褶,仿佛它们是某种珍贵的易碎品。最后,他将整理好的、厚厚一沓皱巴巴的纸页,轻轻放在钢琴光滑的顶盖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苏星晚像是被这细微声响惊动,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厉害,眼下浓重的青影,嘴唇因长时间紧抿而失去血色。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茫然与一片干涸的荒漠,寻不到一丝光亮。她看着顾沉舟,眼神空洞,像看一个陌生人,又像透过他望向虚无的深渊。
那眼神狠狠刺痛了顾沉舟。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勉强齐平,声音放得极轻,怕惊扰易碎的梦境:“星晚,别这样逼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顶盖上的“废纸山”,语气异常认真,“也许,该换条路。试试…不一样的工具?”
苏星晚的睫毛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微动,只泄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顾沉舟没有等她回应。他起身走到琴房角落堆满计算机书籍的小桌前,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一行行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屏幕上流淌汇聚。他专注地调整参数,屏幕的冷光在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着理性的光芒。
“音乐,”
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解释,更像自我梳理与尝试沟通,“无论多么感性,其底层结构------节奏的疏密、音高的起伏、和声的张力、曲式的布局------都暗含着数学的逻辑与模式。我想试试,用算法挖掘这种可能性。”
他调出一个界面复杂的程序窗口,“我把你平时练习录音的片段,你最爱的作品------巴赫赋格的精密结构,德彪西模糊调性的色彩和声,甚至你自己以前那些未完成的动机------都做了频谱分析和特征提取。现在,”
他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瞬间瀑布般刷出无数变幻组合的波形图与音符矩阵,“让算法在这些‘基因库’里进行有方向性的‘繁衍’和‘突变’,生成一些全新的、可能…有点怪异的‘种子’。”
屏幕上,无数由算法生成的、极其短小的音乐动机开始自动播放、循环。有的节奏诡谲如错乱的机械心跳;有的旋律线扭曲跳跃如抽象画作;有的和声组合闻所未闻,充满不和谐的摩擦感。这绝非人类自然想到的路径。琴房被这些冰冷、怪异、毫无情感的电子音效片段充斥,尖锐、突兀、混乱,像一场失控的数据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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