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隔阂与伪装。一种溺水者般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地伸出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一把将她那双冰凉的、正微微颤抖着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滚烫的掌心里。那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皮肤,沿着手臂的脉络直抵他同样在剧烈战栗的心房,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星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溺水者般的恐慌和深不见底的恐惧,“我知道……这不容易……对你,对我,都太难了。”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掌心细微地瑟缩了一下,这让他更加用力地握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流逝的一切。“可我害怕……星晚,我真的害怕……”他不敢说出那个词,那个代表着彻底失去的、令人绝望的深渊——“失去你”。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舌根发麻,喉咙灼痛,只能化作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痛楚,沉甸甸地、毫无保留地压在她的身上,试图让她感知到他灵魂深处的战栗。“我怕这一年……会改变太多东西……距离,时差,新的环境……我怕……”
苏星晚被他掌心那灼人的、仿佛能点燃一切的温度烫得微微一颤。她终于转过头,视线不再是茫然地投向远方,而是直直地、勇敢地撞进他盛满惊惶、痛苦与脆弱交织的眼眸深处。湖面跳跃的金红碎光映在她眼中,像两簇在暴风雨中依然倔强燃烧、不肯熄灭的火焰。泪光在火焰的边缘晶莹闪烁,如同包裹着火焰的水晶,却倔强地悬在眼眶边缘,不肯坠落。
“不会变的,沉舟!”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足以穿透暮色沉滞的力量,像一柄利剑划破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我们的感情,不会被这点时间和距离打败!”她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他,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嵌进他的骨肉里,传递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和磐石般的信念。“你信我,也信你自己!我们一起熬过那么多坎,那么多风雨,谣言、污蔑、那些恶意的中伤……我们都一起闯过来了!这次也一样!”她的目光灼灼,紧紧地锁住他,“一定行!”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最滚烫、最赤诚的地方掏出来,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击在湖面的波光上,也敲击在顾沉舟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汹涌澎湃的情绪像被压抑了许久的洪水一般,突然间如决堤的大坝一般喷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这股强大的力量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瞬间冲破了两人之间那道原本就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堤坝。
顾沉舟几乎是凭着最原始的本能,猛地张开双臂,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想要拥抱住唯一能拯救他的浮木,更像一个绝望的人想要拥抱住即将崩塌的世界。而就在他手臂张开的瞬间,苏星晚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惊惧、不顾一切寻求归巢庇护的鸟儿,带着一种近乎撞击的冲力,狠狠地、重重地撞进他敞开的、等待的怀里。那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顾沉舟都微微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在松软的泥土上。但他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收拢双臂,将她死死地、紧紧地箍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融入自己的生命,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的脸颊深深埋进他颈窝,温热的液体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无声地洇湿了他肩头的衣衫。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感受到她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隔着薄薄的衣衫,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彼此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狂乱、却又渐渐趋向同频的心跳。晚风带着湖水的微腥气息拂过,缠绕着苏星晚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顾沉舟紧绷的下颌线,带来一丝痒意和更深的依恋。他们就这样在漫天燃烧的、如同末日般壮丽的霞光里,在沉默的老柳树无声的见证下,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烙印进对方的身体深处,以这血肉交融的温度,对抗那即将席卷而来、冰冷漫长的离别时光。一种近乎悲壮的笃定,在这令人心碎却又无比温暖的紧密拥抱中无声地滋长、蔓延、扎根。
回到宿舍,那份印着庄严校徽和卡尔斯顿大学标志的正式确认函,静静地躺在书桌中央,在台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顾沉舟拿起笔,金属笔身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悬停在签名处上方,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笔尖在光滑的纸面上方停滞了漫长的几秒,仿佛悬着千钧重担。宿舍窗外,是充满生机的喧嚣——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男生们嬉笑打闹的呼喊,自行车铃清脆的叮铃声……这些鲜活的、属于此地的、属于青春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的玻璃,模糊而遥远,与他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终于,他落下了笔尖。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而单调的“沙沙”声。在这过分安静、只有心跳轰鸣的宿舍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钝刀在粗糙的石面上反复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每划动一下,都像在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狠狠刻下一刀,留下清晰而持久、深入骨髓的痛楚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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