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的目光则被路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孤零零地蹲在一户人家的门槛外。她没有玩任何东西,只是低着头,用一根小木棍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机械地划拉着,画着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圆圈。她的动作僵硬、重复,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苏星晚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扮演着迷途的旅人。
就在他们经过一条狭窄的、飘着淡淡鱼腥味的小巷口时,一个身影从里面晃了出来。那是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男人,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他脚步虚浮,眼神却不像之前看到的居民那般完全空洞,里面翻涌着一种浑浊的痛苦和惊惧。当他看到苏星晚一行人时,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被砂纸磨过的低吼,随即又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扼住,猛地低下头,脚步踉跄地加快,几乎是逃也似的拐进了另一条巷子,消失在阴影里。
“等等!”苏星晚心头一动,压低声音,“跟上他!小心点!”
那个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仓惶逃窜。苏星晚和顾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拉开距离,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悄然缀在那踉跄的脚步之后。林风和其他队员则留在原地,装作研究路边一个早已废弃、爬满藤蔓的公告栏,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潮湿的石板路反射着阴郁的天光,墙壁高耸,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小巷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狭长甬道。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积水和腐烂菜叶混合的沉闷气味,愈发加重了心头的压抑。
男人的身影最终闪进了一个堆满破旧木桶和废弃渔网的死胡同尽头。他似乎再也跑不动了,背靠着冰冷的、布满青苔的砖墙,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死死盯着追进来的苏星晚和顾沉舟,仿佛他们是索命的无常。
“别…别过来!”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干涩破裂,握着空酒瓶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瓶口对着他们,却显得那么徒劳无力。
苏星晚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一个表示无害的姿势。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老乡,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路过这里歇脚的游客。这镇上…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看着…怪冷清的。”
男人的眼神在苏星晚脸上和顾沉舟警惕的姿态之间惊疑不定地游移。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静了一点,但那惊惧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眼底。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依旧颤抖,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游客?…快…快走!这地方…不能待!邪门!太邪门了!”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仿佛阴影里随时会伸出利爪。
“邪门?”顾沉舟向前半步,高大的身影无形中带来压迫感,但语气尽量显得平和,“老乡,你指什么?我们看镇上的人…好像都不太对劲?”
“不对劲?哈…哈哈…”男人发出一串短促而神经质的干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岂止是不对劲!是…是丢了魂儿了!”他猛地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浑浊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白格外骇人,“是那群人!那帮…那帮瘟神!”
“哪群人?”苏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追问的语气依旧平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不知道哪来的…鬼知道!”男人猛地摇头,乱发甩动,“就…就前些日子,突然就来了!一水儿的黑车,悄没声儿的…全钻到镇子外头那老破厂子里去了!”他抬手,颤抖的手指指向小镇西面,那方向天空似乎都更加阴沉一些,“就是…就是那个早八百年就没人要的‘红星’化工厂!以前老出事儿,早该拆了!晦气地方!”
废弃化工厂?苏星晚与顾沉舟的目光在空中飞快地一碰,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线索开始汇聚。
“他们去那破厂子干什么?”顾沉舟沉声问。
“干什么?”男人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音压得近乎耳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鬼鬼祟祟!白天晚上都有人进出,车灯都不开!那厂子荒了那么些年,突然就又‘活’了!怪事…就是从他们来了以后开始的!”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里血丝更密,“先是…先是老张头家的狗!好好的看门狗,养了七八年了,凶得很!突然就…就蔫了!眼神直勾勾的,叫都不会叫了!再后来…再后来就轮到人了!”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油腻的头发被扯得凌乱不堪:“我…我隔壁老王,多精神一个人啊!就前天,去镇西头的地里干活,回来就…就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空了,跟他说话,半天才‘嗯’一声,慢悠悠的,跟梦游一样!吃饭都不知道拿筷子!我…我婆娘…昨天去河边洗衣服,回来也…也那样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星晚,里面是滔天的恐惧和无助,“娃娃哭,她都没反应!就那么坐着…坐着…像根木头!全镇子…好多人都这样了!完了…全完了!他们…他们是来索命的瘟神啊!”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呜咽出声,身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在死寂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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