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黑亮的煤块像黑色的洪流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滚进路边结着薄冰的肮脏排水沟,溅起大片的污浊雪沫和冰渣,无情地打在女人从破旧裙摆下露出的、浮肿青紫的光裸脚踝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
“对不住!”林清宴头也不敢回,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冲上稍宽的主街,转角处一盏昏黄摇曳的煤气灯,将他背着人狂奔的狼狈身影瞬间拉长,扭曲成一个在雪幕中张牙舞爪的巨人黑影。然而,背上生命的重量却在明显地变轻、变冷,那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旅店……前面……二楼……”女人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林清宴猛地抬头!风雪迷蒙的前方,一栋老旧建筑在风雪中显出轮廓。一块褪色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招牌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天鹅绒客栈”!就在那招牌上方,二楼的一扇窗户缝隙里,顽强地透出一抹温暖、摇曳的橘黄色烛光,在漫天飞舞的雪片阻隔下,晕染开一团小小的、充满致命诱惑的希望光斑。
“找到了!”林清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刺,沉重的皮靴狠狠踏碎门前的冰壳,肩膀猛地撞向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
砰!吱呀——!
刺耳的木头摩擦声和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同时炸响!门楣上悬挂的小小铜铃剧烈摇晃,惊得屋檐下几只缩着脖子避寒的灰斑鸠扑棱棱飞起,消失在灰暗的雪幕中。
一股混杂着陈旧木头、灰尘、劣质烟草和若有若无食物气味的浑浊暖流扑面而来。林清宴踉跄着冲进光线昏暗的前厅,差点被自己绊倒。前台的木桌上摊开着一份油墨似乎还未干透的报纸,醒目的黑体标题映入眼帘——《国王加冕典礼盛况》,标题上方,静静地躺着两片刚刚飘落、尚未融化的、形状完美的雪花。
“梅林的胡子啊!!”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女高音从前台后面响起。一个裹着厚厚头巾、身材矮胖的老板娘像颗炮弹一样弹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盆,水花因为她的震惊而泼洒出来,“这……这是怎么了?!”
林清宴没时间解释,他环顾四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掉漆的深色桃木柜台,墙壁上黄铜烛台里跳动的烛火,壁炉里哔哔剥剥燃烧着的松木散发出的熟悉气息……这该死的熟悉感!这布局,这气味,简直和凤凰社当年那个位于格里莫广场12号的秘密安全屋一模一样!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他几乎以为下一秒推门进来的会是莱姆斯·卢平,带着他温和疲惫的笑容,而不是眼前这个惊惶失措的麻瓜老板娘。
“热水!干净的布!快!她要生了!”林清宴几乎是吼出来的,粗暴地打断了老板娘惊恐的絮叨,小心地将背上气息奄奄的女人放到靠墙的长条木椅上。
老板娘如梦初醒,尖叫着指挥一个吓傻了的帮工去拿东西,自己则端着那盆热水,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林清宴帮忙将女人移到二楼唯一一间稍大的客房床上。房间冰冷,但比外面好得多。他站在床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窗棂上凝结的、繁复而冰冷的霜花图案吸引。寒冷,绝望,死亡的气息……和霍格沃茨大战后礼堂里那些擦不干净的血色咒痕何其相似!他忽然无比想念霍格沃茨医疗翼里庞弗雷夫人熬制的、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止血剂,想念那些在医疗翼冰冷地板上打地铺的夜晚,想念赫敏总会偷偷塞给他的、能带来一点点甜意的滋滋蜂蜜糖……
“用力!夫人!再用力啊!我看到孩子的头发了!”老板娘带着哭腔的嘶喊将林清宴从短暂的恍惚中猛地拽回地狱般的现实。她跪在床尾,双手沾满了刺目的鲜红。床单上,那摊暗红的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情地扩大、蔓延,如同宣纸上晕开的死亡之花,更像霍格沃茨那些被反复诅咒浸透、永远无法彻底洗净的石砖地面。女人的呻吟已经变成了垂死的、断续的抽气。
时间在血腥味和绝望的嘶喊中粘稠地爬行。
“哇——!”
一声极其嘹亮、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啼哭,如同锋利的刀锋,骤然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雪夜!
声音响起的刹那,林清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上那只老旧的怀表——表盘上纤细的指针,刚好沉重地跳过罗马数字“XII”。
零点。
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伴随着一个注定充满诅咒的生命降临。
床上,女人青灰色的脸上似乎回光返照般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她用尽残存的、超乎想象的力量,那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指猛地抬起,死死扣住了离她最近的林清宴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梅洛普……”女人沾满血污的嘴唇剧烈翕动,声音微弱得像游丝,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告诉……告诉科尔夫人……梅洛普·冈特……”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林清宴,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尽了灵魂燃烧的力量:“汤姆……叫他……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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