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汤姆的哭声,尖利得能刺穿耳膜。他那裹在粗糙襁褓里的小小身躯拼命扭动,一只通红的小拳头倔强地挣了出来,在空中徒劳地挥舞、抓挠,像是在对抗这个冰冷陌生、毫不友好的世界。哭声混着急促的呛咳,那张皱巴巴、胎脂未净的小脸憋成了骇人的紫红色,像个快要被吹爆的气球,脆弱得让人心都揪成一团。
林清宴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张哭得变了形的小脸上。伏地魔。未来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黑魔王。此刻,却只是个刚离开母体、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小肉团。他空荡荡的小脑袋里,能有什么?没有对权力的渴望,没有对永生的痴迷,更没有征服与杀戮的蓝图。只有最原始的本能:饿,冷,害怕,或者仅仅……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点安全的抚触——渴望被爱。
*爱…* 这个字眼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沉重的门。魔法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仿佛重新贴上了他的后背,额头伤疤爆裂般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眼前是那双蛇一样的、燃烧着疯狂与憎恨的猩红竖瞳。他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挤出来:“你……从来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忠诚……我只觉得你可悲!”
那句话,像一根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伏地魔意识最深处那片连他自己都遗忘的荒漠。林清宴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苍白、扭曲、非人般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裂痕,不是暴怒,而是一种近乎茫然的空白。紧接着,才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那怒火越是炽烈,反而越是暴露了那个被戳中的、流着脓血的伤口。伏地魔那颗早已被他自己切割得七零八落的心,原来还残留着一小块会在乎“可悲”这种字眼的碎片吗?
*如果……如果这颗种子,不是落在伍氏孤儿院那片冰冷、坚硬、充满恶意和漠视的盐碱地里……它还会开出那样一朵吞噬一切的、剧毒的恶之花吗?*
这个念头像藤蔓,紧紧缠住了林清宴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小家伙,那无助挥舞的小拳头,那紧闭双眼、毫无防备的姿态……他不过是个被命运随手丢弃在寒风中的弃婴。一个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就彻底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孩子。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硬木,又冷又梗,噎得他胸口发闷,几乎无法呼吸。一种混杂着沉重怜悯、巨大困惑和荒谬感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给我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干涩得厉害。
抱着小汤姆的旅店老板娘——那位被邓布利多安排暂时收留他的好心妇人——闻言担忧地看了林清宴一眼。这孩子自打被那个气质不凡的老先生送来,就一直哭闹不休,她使出浑身解数也哄不好,正焦头烂额。她一边不放心地絮叨着:“托住头……小心点……他哭得这么凶,容易呛风……”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在襁褓里哭得浑身都在颤抖的小小身体,放进了林清宴有些僵硬、甚至微微发颤的臂弯里。
*好轻……像一片羽毛。* 林清宴笨拙地调整着姿势,努力回忆老板娘刚才的动作。然而,就在孩子完全落入他怀抱的瞬间,奇迹发生了。那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哭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音量陡然降了下去。小汤姆急促的、带着呛咳的喘息渐渐平复,那只胡乱挥舞的小拳头不再攻击空气,而是摸索着,摸索着,最后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攥住了林清宴胸前那件旧毛衣起球的线头。他攥得那么紧,小小的指关节都泛了白,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眼角的泪珠还没干,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小鼻子一抽一抽,最终在这陌生的、却意外安稳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只剩下细微的、带着委屈余韵的呼吸声,羽毛般拂过林清宴紧绷的神经。
“梅林在上!他……他真的不哭了!”老板娘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林清宴怀里那个终于安静下来的小婴儿,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但很快,那惊喜又被浓浓的怜悯覆盖,她叹息着,声音柔软下来,“唉……可怜的小天使……刚来到世上,妈妈就……”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母性的光辉在她疲惫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林清宴低下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只死死攥住自己衣襟的小手上。那小手如此稚嫩,粉红色的指甲盖小小的,圆圆的。只要他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地把那点可怜的“依靠”从那只小拳头里抽出来。可看着这孩子用尽他全部的生命力,仅仅是为了抓住一点点温暖和安全感,安稳地睡着……林清宴那颗被愤怒、恐惧和杀意填满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小勺温热的蜂蜜,一点点、一点点地化开了,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不可思议的柔软。
*他刚刚出生……几个钟头而已……* 林清宴心里有个细小的声音在低语。*他甚至还不懂得什么是恨,什么是恶……他只是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在寻找安全和温暖。杀死他?像在禁林里对那个成年体做的那样?一次不成,难道还要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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