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
四月的蝉鸣如碎玉倾盆,谢砚舟案头的《唐律疏议》被穿堂风掀起书页,墨香混着远处的雷雨气息。
他刚用朱砂笔圈注完"斗殴杀"条目,便见一名捕快跌跌撞撞闯入值房,蓑衣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砸出星芒:"大人!西市绸庄惊现命案,死者...死状离奇!"
正在研墨的林姝玥闻言抬头,她今日身着浅绿襦裙,外罩素白验尸褂,腰间牛皮包鼓鼓囊囊,装着新制的银质探针。
谢砚舟起身时顺手替她系好褂子系带,指尖掠过她耳后碎发:"可带了防蚊香囊?昨日见你被蚊虫咬了手背。"
"夫君倒是记得清楚。"林姝玥从抽屉里取出绣着并蒂莲的香囊挂在腕间,验尸箱的铜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过此刻该操心的是案情——捕快说'离奇',怕是又有古怪。"
午时初
"云锦阁"的朱漆门板半掩,血腥味混着蜀锦特有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谢砚舟撩起下摆跨过门槛,靴底碾过碎瓷发出轻响——满地都是青瓷茶盏的残片,却无一滴茶渍,仿佛有人刻意将茶水泼在角落的青砖上,形成不规则的深色斑块。
"死者在二楼库房。"捕快举着气死风灯在前引路,楼梯拐角处的绢画歪斜着,画中仕女的眼尾被划开三道血痕。
林姝玥注意到扶手栏杆上缠着几缕银白色丝线,捻起细看时,发现丝线间夹杂着细小的金粉。
库房内的景象让捕快们齐齐倒吸凉气。死者呈跪坐姿态,背靠堆满蜀锦的木架,双手交叠于腹,面容平静如眠,唯有双目圆睁,瞳孔收缩成针尖状。
她身着月白襦裙,外罩织金半臂,腰间系着的双鱼玉佩在光影中泛着幽光——正是"云锦阁"当家娘子柳氏。
"报案人是谁?"谢砚舟蹲下身,指尖拂过死者膝头的褶皱,布料平整如新,无挣扎痕迹。
"是绸庄的学徒,卯时末来开门,见门锁完好,却喊不应人。"捕快咽下唾沫,"后来发现二楼窗棂挂着片衣角,爬上去瞧...就见夫人这般坐着,像睡着了似的..."
林姝玥已戴上细棉布手套,先检查死者双手:指甲修剪整齐,指缝间有残留的金粉,与楼梯栏杆上的丝线吻合。
她掰开死者嘴唇,银针探入咽喉时,针尖泛起极淡的青灰色,却无异味。
"先查七窍。"谢砚舟与她同时动作。林姝玥用镊子翻开眼睑,角膜浑浊度显示死亡时间在寅时至卯时之间,耳道洁净,鼻腔却残留若有若无的甜香。
当她用银簪挑起舌尖时,两人同时看到舌下有枚暗红色斑点,形状竟似展翅蝴蝶。
"这斑点..."林姝玥皱眉,取出瓷瓶轻晃,瓶中粉末簌簌落在斑点上,瞬间泛起金斑,"是毒,却非寻常毒药。"
她忽然解开死者衣领,在左锁骨下方发现一枚淡红色胎记,形状与舌下斑点如出一辙。
谢砚舟的目光扫过死者周围:库房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有两盏凉透的茶盏,其中一盏杯底沉着几片干花,另一盏边缘有枚清晰的唇印。
桌角放着个镂空香薰炉,炉中香灰堆成莲花状,炉身刻着细小的梵文。
"大人,您看这个。"林姝玥举起死者右手,腕间红绳上串着三颗干缩的黑色果实,果香与室内甜香隐隐重叠。
她忽然凑近香薰炉,用银勺轻轻拨开香灰,露出底下压着的半片蝉翼——薄如琉璃,边缘染着金粉。
未时初
谢砚舟站在二楼窗前,窗棂上的衣角经比对正是死者外袍的布料,却被整齐割下,断口处无撕扯痕迹。
他俯身观察窗外,墙根处有新鲜的泥脚印,鞋码极小,约摸是女子三寸金莲的尺寸。
"柳氏膝下无子女,丈夫三年前病逝,绸庄由她独掌。"捕快递来卷宗,"上月曾报过失窃案,丢了两匹贡品蜀锦,却不了了之。"
林姝玥在楼下柜台发现一本账册,某一页用朱砂圈着"李记香料铺",旁注"四月十三,新制沉水香十斤"。
她翻开随身笔记本,记下"沉水香+甜香=迷药?"的字样,忽然嗅到柜台下方有淡淡霉味,撬开地板后,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几个小瓷瓶,瓶身皆刻"梨香秘制"四字。
"这气味..."她打开一瓶轻嗅,瞳孔骤缩,"又是'醉生梦死',与卷宗里三年前城西米商案的迷药成分相同。"
谢砚舟接过瓷瓶,瓶底刻着极小的蝴蝶纹:"柳氏表面经营绸庄,实则私售禁药。可她为何会死在自己的库房?且死状如此平静,仿佛自愿服毒。"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惊呼。两人快步下楼,见捕快们围着门槛处的水迹——方才的深色斑块竟已变成血红色,在青砖上勾勒出不规则的纹路,形似展翅的蝴蝶。
"是尸毒渗地。"林姝玥取出银针扎入水迹边缘,针尖瞬间变黑,"但寻常尸毒不会在死后数时辰内便渗地,除非...她服下的毒药中含有特殊虫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