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一,阴,宜察微,忌远行。
林姝玥握着验尸刀的手悬在半空,刀刃映着晨光,将春杏指甲缝里的芍药花瓣影子切得细碎。
解剖台上的香粉瓶被阳光镀上冷金,她用镊子夹起瓶盖上的齿状碎屑,与昨夜蒙面人遗落的面具磨损处比对——果然严丝合缝。
"姐姐,可有发现?"苏桃桃攥着帕角站在解剖室门口,月白襦裙下摆在青砖上扫出细响。
自昨夜灯会遇袭后,她腕间的银哨便再未离身,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清响。
林姝玥摘下手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验尸刀鞘:"春杏指甲缝里的芍药花瓣,与前三具女尸的花瓣来自同一株植物。"
她望向苏桃桃,后者闻言脸色微变,"而侯府后园的芍药,据萧小侯爷说,只有他能进出。"
苏桃桃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素纱襦裙传来:"可我昨日去后园喂鱼时,分明看见篱笆有处断枝!"
她顿了顿,耳尖因紧张泛起薄红,"会不会是...有人从那里偷摘了花瓣?"
林姝玥挑眉,想起昨夜萧妄言包扎伤口时,曾不经意提到后园东北角的篱笆"前几日被野猫撞断"。
她转身从竹匣里取出前日绘制的香粉成分图谱,指尖划过"紫藤花油"的标注:"春杏身上的香粉前调,与你在西街买的那款极为相似,但后调多了一味龙涎香——这种配方,整个长安只有'馥香阁'的刘掌柜会做。"
苏桃桃闻言浑身剧震,忽然想起三日前在绣坊遇见的刘掌柜。那妇人总爱穿月白襦裙,腕间戴着串珍珠镯子,笑起来时眼角细纹里都藏着算计。
她下意识摸向裙兜的银哨,却在触到萧妄言给的玉蝶时顿住——那是昨夜他替她别在发间的,蝶翼上的"桃"字还带着体温。
"刘娘子在牢里说过,她夫君是被绣着并蒂莲的娼妓勾走的。"林姝玥将香粉瓶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而刘掌柜的亡夫,正是五年前因贪污入狱的前户部员外郎,他临终前手里攥着的帕子...恐怕就是刘娘子说的那方并蒂莲帕子。"
苏桃桃忽然明白过来,指尖绞着林姝玥的衣袖:"所以刘掌柜是刘娘子的同党?她故意用侯府的并蒂莲纹样,又偷摘后园的芍药花瓣,就是为了嫁祸给萧郎?"
林姝玥还未答话,解剖室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谢砚舟掀帘而入,月白襕衫下摆沾着晨露,腰间獬豸令牌撞在验尸刀鞘上,发出清响:"刚从馥香阁传来消息,刘掌柜今早关了铺子,带着个檀木箱子出城了。"
"箱子里装的什么?"林姝玥皱眉,同时用余光瞥见苏桃桃下意识护住小腹——这个细微动作让她心中一凛。
"暂时不知。"谢砚舟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面具,"但萧兄已带暗卫去追,我来是想告诉你..."
他忽然顿住,望向苏桃桃,"桃桃,你今日气色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桃桃慌忙摇头,指尖触到裙兜里的金疮药瓶——那是昨夜萧妄言替她擦粥渍时碰倒的,瓶身还沾着点糖霜。她忽然想起今早起来时的恶心感,以及已经迟到两日的月信,喉咙动了动,却在看见林姝玥微微摇头时咽下话头。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她勉强笑了笑,腕间银铃碎成一串慌乱的响,"姐姐和谢大人快去查案吧,我...我回侯府等消息。"
林姝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半年前初见时,这少女女扮男装混进义庄,青衫上沾着草屑,却在提及"线索"时眼睛发亮。
此刻她的背影却透着股异样的脆弱,像片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让人心疼。
"阿玥?"谢砚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似乎有心事。"
林姝玥犹豫片刻,终究将苏桃桃月信迟来的事说了。谢砚舟闻言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在看见她眼底的担忧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萧兄虽鲁莽,但对桃桃的心意毋庸置疑。不过既然桃桃想等案子了结再告诉他,我们便依她。"
林姝玥点头,指尖抚过他掌心的旧疤:"只是担心她身子,毕竟...前两个月还在跟着我们查案。"
谢砚舟轻笑,指尖划过她耳后那颗小痣:"你呀,总是这样操心。待此案了结,我让人送她些补品,就说是大理寺的谢礼。"
午后三刻,馥香阁后院。
苏桃桃对着铜镜调整妆容,指尖轻轻按过眉骨——这是她第一次易容成刘掌柜的模样,鹅蛋脸涂成偏方,眼角用炭笔描出细纹,再戴上珍珠镯子,竟与那妇人有八分相似。
林姝玥站在一旁,袖中柳叶刀早已出鞘,刀柄上的"安"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记住,一旦蒙面人出现,立刻退到我身后。"林姝玥替她整理领口,指尖触到她腰间的银哨,"若有危险,就吹哨子,小侯爷的暗卫就在街角。"
苏桃桃点头,指尖轻轻抚过小腹——那里还没有明显的隆起,但总觉得有团柔软的暖意,像揣着个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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