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的长安,暑气渐消,桂花香裹着细雨掠过易华院的飞檐。林姝玥坐在廊下,膝上摊着半块未绣完的肚兜,针尖穿过月白色锦缎,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苏桃桃倚着廊柱晃着秋千,孕肚已显怀六个月,浅粉色襦裙下的轮廓如满月,发间玉坠随着秋千摆动轻响。
“姐姐,这桂花雨落在肚兜上啦。”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沾着的香气混着艾草味,“妄言昨儿说,等孩子落地,要在秋千架旁种棵梧桐树,说是‘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林姝玥轻笑,将绣绷凑近烛光:“他倒是比你还心急。快把披风披上,夜风凉。”
她取过一旁的织锦披风,替苏桃桃系好,目光落在少女脚踝上的红绳——那是前日太医嘱咐系的安胎符。
忽闻院门吱呀作响,谢砚辞抱着一摞书册跨进门槛,月白色长袍下摆沾着湿润的桂花瓣。
他抬手作揖,目光扫过秋千架旁的药炉,神色关切:“桃桃今日可曾下地?太医说孕六月需多静养。”
苏桃桃吐了吐舌头,秋千绳在掌心绕了个圈:“就晃了半盏茶工夫!姐姐盯着呢。”
她指了指廊下的竹椅,“谢公子快坐,姐姐煮了桂花糖粥,可甜了。”
林姝玥将糖粥端至石桌,瞥见谢砚辞书册中露出的暗黄色笺纸:“大哥又从史馆抄了什么宝贝?”
“并非宝贝,是麻烦。”谢砚辞展开书册,露出素白笺纸上的墨字,“太子急召,命我彻查江南学子失踪案。诡异的是,所有失踪者最后出现地点均在扬州红袖阁绣坊附近,而绣坊东家,正是家母属意的相亲对象吴清芙。”
林姝玥闻言挑眉,手中的茶匙“当啷”落在碗边。半个月前的生辰灯会场景突然清晰:那时她与谢砚舟坐在曲江池边,远远看到岸处有一位绿衫女子,手中的团扇便是红绣阁绣坊所出。
自生辰已过半月,吴清芙闯易华院的那日仿佛还在眼前——当时她身着鹅黄色衣衫,骑着高头大马停在院门前,青丝被细雨打湿,语气从容却带着几分锐意:“谢公子为何躲着不肯见我?”
“吴清芙……”苏桃桃晃着秋千喃喃,“就是姐姐过生辰前几日,闯易华院的那位姑娘?她后来还送了我两匹蜀锦,说是给孩子做襁褓。”
谢砚辞耳尖微热,指尖摩挲着书册边缘:“她确有此意。半月前我避居此处,她寻来时带了绣着并蒂莲的锦缎,说‘听闻谢公子爱清静,便送些素净料子’。”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院角的桂花树,“却不知她为何与失踪案牵扯颇深。”
此时,院门再次推开,谢砚舟身着墨色官袍走进,腰间玉带挂着刚从衙门取来的密信,发间沾着细密的雨珠。
“阿舟,先喝碗糖粥暖暖。”林姝玥递过碗盏,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和验尸刀留下的痕迹。
谢砚舟接过碗,目光扫过石桌上的书册,停在“吴清芙”三字上:“大哥可知,扬州衙役今早传来消息,红袖阁绣坊三日前突然起火,所有账册付之一炬。”
谢砚辞皱眉:“火势来得蹊跷,必是有人故意销毁证据。”
他忽然指向书册中夹着的画像,“这是市井画师根据目击者描述所作,绿衫姑娘左眼角有颗泪痣,与吴清芙的生辰八字中‘面生殊痣’吻合。”
林姝玥凑近细看,画中女子眼尾微扬,泪痣如点墨,确与灯会所见的背影有几分相似。她想起那晚谢砚舟为她披上披风时说的话:“若遇危险,便拽紧我的袖口。”
“明日我亲自去扬州。”谢砚舟忽然开口,握住林姝玥的手,“京中事务劳烦大哥照料,阿玥需留在此处看护桃桃。”
苏桃桃晃着秋千反对:“姐姐医术好,但若要去查案……”
“此次凶险,”谢砚舟打断,指尖轻轻摩挲林姝玥掌心,“扬州近日流传疫病,孕妇更不宜前往。我已差人在易华院周围撒了生石灰,大哥每日早晚会巡视院门,断不会有事。”
用过晚膳后,苏桃桃因身孕倦怠先回房歇息。林姝玥与谢砚舟并肩坐在秋千架旁,桂花瓣落在她发间,他伸手替她摘下,指尖停留片刻。
“阿玥,”他低声道,“此去扬州恐要旬日,你每日卯时三刻需去街角药铺取安胎药,切不可延误。”
林姝玥点头,望着他眼中倒映的烛火:“我省得。你此去若见着吴清芙,替我问问她的团扇是何处买的。”
谢砚舟轻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秋千架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的吻落在她额头,带着桂花的清甜:“若她肯说,我便连制作工坊都问来,给你做十把新扇。”
是夜,易华院的烛火映着床榻上的人影,谢砚舟指尖抚过林姝玥腰间红痣,语气低哑:“等案子了结,我们便在秋千架旁摆喜酒,为小承欢的到来,做个印记。”
林姝玥抬头回应他的吻,窗外桂雨纷纷,落在廊下的药炉上,腾起一缕带着药香的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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