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的夜晚,圆月如盘,银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庭院青砖上,碎成粼粼光斑。
林姝玥立在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牛皮工具包的铜扣,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月,恍惚间想起现代公寓里孤零零的月饼盒——那时她总在解剖台旁啃着冷月饼,听着窗外零星的烟火声。
而此刻,身旁传来熟悉的沉水香气息,谢砚舟的青衫下摆扫过她的裙角,带着扬州秋夜特有的微凉。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压得低柔,指尖顺势覆上她微凉的手背,“瞧这眉头皱的,莫不是又念着长安的验尸房?”
林姝玥回神,瞥见他眼底映着月色的温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过是想起从前中秋独酌的光景。倒是你,今日陪母亲拜月时,怎的走神盯着供桌上的菱角发呆?”
谢砚舟低笑一声,指腹轻轻擦过她手背上的薄茧:“在想今年的菱角格外鲜嫩,该让厨房煮些给桃桃送去。她如今怀着身孕,偏房里怕是又偷偷捏面团了。”
谢府偏房
苏桃桃确实正歪在软榻上,膝头铺着块素绢,指尖笨拙地捏着团粉色面团。
她小腹高高隆起,月白色襦裙被撑得紧绷,发间的珍珠璎珞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将面团藏到枕下,却不小心蹭了一鼻尖面粉。
“姐姐来得正好!”她挣扎着坐起,手忙脚乱地抚平裙摆,“方才我梦见承欢会喊娘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急着出来瞧扬州的月亮?”
林姝玥走上前,先替她掖好滑落的锦被,才伸手探向她腕脉:“脉象平和,只是胎象略有些不稳,怎的又偷偷玩面团?”
她指尖触到苏桃桃掌心的面粉,又顺势摸了摸她的额头,“偏房夜里凉,怎不多盖些被子?”
苏桃桃吐了吐舌头,从枕下摸出个歪歪扭扭的面团小人,小人肚腹滚圆,头上还顶着片柳叶:“这不是想给承欢做个伴么?小侯爷昨儿还说,等孩子生下来,要教他玩投壶呢。”
她说着,目光落在林姝玥腰间的工具包上,“姐姐明日要去查案?扬州城最近可不太平。”
林姝玥替她拢了拢鬓发,瞥见窗外谢母房里还亮着灯:“安心养胎,我与阿舟去去就回。倒是你,若夜里想吃什么,只管差丫鬟去前院说。”
谢府正厅
谢砚舟与谢砚辞对坐于梨花木桌前,案上茶盏早已凉透。谢砚辞指间转着支狼毫,眉头紧锁:“今日我去吏部查了旧档,二十年前江淮盐运使周怀仁的卷宗竟被人动过手脚,关于盐引亏空的记录缺了三页。”
谢砚舟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灯笼上:“方才李府家丁来报,说李老爷收到恐吓信,信笺上沾着海水味。扬州靠海,私盐贩子惯用此法掩人耳目。”
“不止如此。”谢砚辞压低声音,从袖中抽出半片残玉,“这是我从周怀仁旧部处寻来的,与李老爷手中那半块玉佩纹路吻合。二十年前周家灭门案,恐怕并非山匪所为。”
八月十五
扬州城的石板路被月光洗得发亮,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羊角灯笼映着游人的笑脸。
谢府庭院中央摆着香案,菱角、嫩藕与月饼码放得整整齐齐,谢母手持三炷檀香,正对月祭拜。
林姝玥扶着苏桃桃站在廊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腹部,忽然听见前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大人!李老爷……李老爷殁了!”家丁跌跌撞撞冲进月亮门,腰间佩刀还在滴着水,“书房里七窍流血,手里攥着半块玉佩!”
谢砚舟脸色骤变,腰间玉带獬豸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阿玥,随我去!桃桃留在偏房,让丫鬟守好门!”
苏桃桃下意识攥紧林姝玥的衣袖,腹中忽然一阵胎动:“姐姐万事小心……”
李宅书房
血腥味混着浓重的沉水香扑面而来,林姝玥刚踏进门便屏住了呼吸。雕花梨木书案翻倒在地,青瓷笔洗摔得粉碎,墨汁混着暗红血迹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李老爷仰坐在紫檀木椅上,双目圆睁,七窍流出的黑血已在衣襟上凝成硬块,右手紧攥着半块碧绿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安静。”林姝玥低喃一句,已戴上粗布手套蹲下身。她从工具包中取出银质探针,先拨开死者眼皮——角膜呈云雾状混浊,瞳孔散大固定,结膜下可见针尖状出血。
“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她用探针轻触死者颈侧,“尸僵已扩散至下颌与上肢,尸斑位于背腰部,指压不褪色。”
谢砚舟蹲在她身侧,剑尖挑起地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后院荷花池方向来,鞋印深三寸,凶手应为男性,体重约一百四十斤。”
他目光扫过窗棂,窗纸中央有个针孔大小的破洞,“凶器还在现场。”
林姝玥点头,用镊子轻轻撬开死者牙关。一股苦杏仁味混着金属腥气涌出,她取出银针刺入咽喉,针尖瞬间变黑:“西域奇毒‘鸠羽红’,无色无味,入喉三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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