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一个懒洋洋、拖长了调子、仿佛刚睡醒还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突兀地、不合时宜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了石室厚重的石门,响彻在这片行将吞噬生命的血腥之地!
“赵雄小子——!你这执法堂的门槛,什么时候比茅坑的石头还臭还硬了?老头子我隔着三条街都闻见这股子腌臜味儿了!”
那声音沙哑,含混,像是含着一口老酒在说话,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种看透世事的惫懒。但就是这懒洋洋的声音,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那行刑弟子灌注了全身力气、志在必得的一锥,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那幽蓝的锥尖距离叶东的皮肤,仅剩毫厘!
周通的脸色瞬间剧变!他猛地扭头看向石室门口,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难以置信!
沉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的、并不好闻却与这血腥石室格格不入的气息涌了进来。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门口昏暗的光线里。
来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满了各种可疑污渍和油渍的灰布袍子,袍子下摆还破了好几个洞。头发如同乱蓬蓬的枯草,胡乱地用一根油腻的木簪别在脑后,露出大半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他眼袋浮肿,脸颊带着常年酗酒的红晕,一双眼睛半眯着,浑浊不堪,仿佛永远睡不醒。
最显眼的,是他手里拎着的一个硕大的、表皮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暗红色酒葫芦。此刻,他正仰着脖子,对着葫芦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浓烈的劣质酒气瞬间在石室里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血腥味。几滴浑浊的酒液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满足地咂了咂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嗝——!”
来人正是陈老!那个在后山垃圾倾倒处附近晃悠、衣衫破旧、酒气熏天的邋遢老者!
他像是没看见石室内剑拔弩张、即将行刑的场面,也没看见被死死按在铁砧上、命悬一线的叶东。他拎着酒葫芦,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步三摇地晃了进来,浑浊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周通那惊疑不定的脸,扫过那僵在半空的噬元锥,最终,落在了被按在铁砧上、衣衫破碎、后背暴露、生死一线的叶东身上。
那目光浑浊,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皮囊、看透灵魂的漠然。
“啧啧啧…”陈老咂着嘴,摇晃着酒葫芦,那懒洋洋、带着浓重讥诮的调子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赵队长——好大的官威啊!啧啧,瞧瞧这架势,这阵仗,这又是铁砧又是锥子的…老头子我隔老远还以为是进了哪家屠户的后院,正准备杀年猪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堂堂玄天宗执法堂,啥时候改行干起这劁猪骟狗的营生了?定罪嘛…啧啧,也跟骟猪似的,这么草率?连口热乎气儿都不让喘,就直接下刀子啦?”
这比喻粗俗不堪,充满了赤裸裸的侮辱!尤其将执法堂的威严刑台比作屠户的砧板,将执法弟子比作屠夫,将即将被废修为的弟子比作待宰的猪狗!
“陈老!”周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如同开了染坊。他强压着怒火,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僵硬,试图解释,“您老言重了!此案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叶东偷窃丹堂百年份重宝‘青玉藤’与‘凝露草’,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赵队长亲自下令,绝无草率之处!赃物就在此!”他指向旁边一个执法弟子手中捧着的那个暗青色锦缎包裹。
“哦?赃物?”陈老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仿佛刚睡醒般,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那包裹。他脚步踉跄地往前凑了凑,浓重的酒气几乎喷到周通脸上,伸出那只沾满油污、指甲缝里都是黑泥的枯瘦手指,随意地扒拉了一下锦缎包裹的边缘,露出了里面那截青翠欲滴、灵气盎然的青玉藤和几片凝结露珠的凝露草。
他凑得很近,几乎要把鼻子贴上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啧啧,百年份的青玉藤…凝露草…好东西啊…这灵气,这品相…看着是挺像那么回事儿…”他的手指甚至在那青玉藤光滑的表皮上捻了捻,沾上了一点那乳白色的光点。
周通和几名执法弟子见状,心中刚升起一丝“这老酒鬼总算识货”的念头。
然而,陈老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在场所有人——包括意识模糊的叶东——都炸得头皮发麻!
只见陈老猛地直起身,浑浊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一瞬,他拎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更响亮的酒嗝,喷着浓重的酒气,用一种极其夸张、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笑话的语气,指着那包“赃物”,对着脸色已经阴沉如水的周通,大声嚷嚷道:
“赃物?你说是就是?嘿!我说周小子,你们执法堂现在抓贼定罪,就靠‘看着像’啊?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头回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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