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湖,鄂州,北岸江滩。
夜色如墨,冰冷的江水拍打着滩涂。巨大的船影如同从幽冥中钻出的巨兽,悄无声息地靠岸。沉重的跳板轰然放下,无数身着深色皮甲、背负强弓劲弩的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沉默而迅猛地涌上江滩。没有呐喊,只有皮靴踩踏泥泞和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金军大将韩常,一身玄黑重甲,如同铁塔般立在楼船船头。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定着鄂州城北门方向隐约的轮廓和城头稀疏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自信的弧度。
“传令:前锋营,直扑宋军水寨!烧光战船!中军主力,随本将强攻北门!务必一鼓作气,破城屠军!” 韩常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清晰地传入身旁副将耳中,“让南朝小儿知道,没了岳飞,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羊!”
“得令!” 副将眼中凶光毕露,迅速将命令传递下去。
黑色的潮水开始分流。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前锋,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扑向沿江而建的宋军水寨方向。而韩常则亲自率领主力大军,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朝着鄂州城北门,无声潜行!
鄂州城头,北门。
城楼上,值夜的哨兵抱着长枪,倚着冰冷的雉堞,眼皮沉重地打着架。连续数日的紧张戒备和高强度操练,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更重要的是,主心骨岳帅重伤在建康,牛将军中毒昏迷,这让守军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夜风呜咽,吹得火把忽明忽暗,更添几分不安。
突然!
“敌袭!金兵登岸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炸雷般撕裂了寂静的夜空!来自水寨方向高高的了望塔!
城头哨兵一个激灵,猛地跳起,睡意全无!他惊恐地探出头去——
只见水寨方向,火光冲天!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数艘停泊的战船,映红了半边夜空!更远处,黑压压如同潮水般的敌军,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北门汹涌扑来!那沉默而迅猛的势头,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胆寒!
“金兵!金兵攻城了!!” 凄厉的警锣声疯狂地敲响!整个北门城头瞬间炸开了锅!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守军,衣衫不整地冲向各自的战位,脸上写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太快了!太突然了!金兵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长江,出现在城下的?!
“不要慌!列阵!弓弩手就位!滚木礌石准备!” 一名都头嘶声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稳住局面。但仓促应战带来的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看着城下那如同钢铁洪流般逼近的金军主力,尤其是那杆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代表着金军东路元帅完颜宗弼(兀术)麾下头号猛将的“韩”字大旗,一股绝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许多守军的心!
鄂州城内,宣抚使行辕(临时)。
急促如雨点般的警锣声和震天的喊杀声,将刚刚和衣躺下的张宪和王彦瞬间惊醒!
“怎么回事?!” 张宪一把抓起枕边的佩刀,厉声喝问。
亲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报!二位将军!金兵…金兵突袭!已登北岸!水寨起火!韩…韩常亲率主力,正在猛攻北门!北门…北门告急!守军…守军乱了!”
“韩常?!” 王彦和张宪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瞬间明白了金军的意图——趁岳帅重伤、牛皋昏迷、行在核心远在建康,鄂州群龙无首之际,发动雷霆一击,摧毁岳家军根基!
“王彦!你速去水寨,能救则救,不能救则毁!绝不能让战船资敌!我去北门!” 张宪当机立断,声音因急怒而嘶哑,眼中却爆发出决死的凶光!他抓起头盔,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冲向门外!
“小心!” 王彦只来得及吼出一声,也毫不犹豫地冲向水寨方向!他知道,张宪要去的地方,是真正的血肉磨盘!
鄂州北门城头。
战斗在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金兵如同汹涌的黑色浪潮,狠狠地拍击着城墙!云梯如同毒蛇般架起!悍不畏死的金兵口衔钢刀,顶着如雨的箭矢和滚木礌石,疯狂攀爬!城头守军仓促应战,虽然奋力抵抗,但被金军蓄谋已久的猛攻打懵了,阵型混乱,伤亡惨重!韩常亲自在阵后督战,强弓劲弩压制城头,金兵士气如虹!
“顶住!给我顶住!” 张宪浑身浴血,如同疯魔,手中长刀卷刃,砍翻一个又一个爬上城头的金兵!他声嘶力竭地怒吼,试图聚拢溃散的士兵。但金兵的攻势太猛,守军的士气在韩常那杆大旗的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眼看数处垛口已被突破,金兵在城头站稳了脚跟,守军节节败退!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岳帅在此!!!”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响彻整个北门战场!这声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和威慑力,瞬间压过了震天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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