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李青就听见院门外邮递员的摩托车声。她放下正在摘的豆角,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腕上的金镯银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青!挂号信!"邮递员的声音穿过了篱笆,"得本人签收!"
李青的指尖在签收单上微微发抖。信封上是父亲工整的钢笔字,邮戳盖着省城医院的地址。她小心地拆开封口,薄薄的信纸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闺女:
我和你妈坐今天下午三点的大巴来看你。我的病好多了,医生说再巩固半个月就能停药。你妈给你带了腌好的雪里蕻,记得让小王来车站接我们。
父字"
信纸在李青手里轻轻颤动。她突然想起五年前离家时,父亲躺在病床上骂她"不知好歹"的样子,灰白的鬓角被冷汗浸透。
"怎么了?"王轱辘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他赤着上身,肩胛处的麦麸在阳光下泛着金粉,眉骨上的旧伤疤微微发红。
李青把信递了过去,金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王轱辘的喉结滚了滚,沾着机油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又蹭才敢接信。
"我去杀鸡。"他转身就走,背影僵硬得像根电线杆。
日头爬到正午时,合作社的院子里飘着炖肉的香气。李青把晒好的辣椒往坛子里装,金镯子不时碰在坛沿上。王轱辘蹲在井台边拔鸡毛,新换的藏蓝色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
"爹爱吃辣的。"李青突然说,"把张婶腌的剁椒装两罐。"
王轱辘的手顿了顿,鸡脖子喷出的血溅到他的新裤子上。去年李青父亲病重时,他偷偷往城里汇过两万块钱,汇款单现在还压在合作社的账本底下。
张寡妇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蓝布衫上沾满了面粉:"青丫头!七叔公让我来问问......"她的银耳坠突然不晃了,"哟,这是要办席啊?"
李青把信往兜里一塞:"我爹妈下午到。"
张寡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一把抢过李青手里的剁椒坛子,蓝布衫的下摆扫倒了几个空箩筐:"我去找七叔公要他的陈年高粱酒!"银耳坠随着她风风火火的脚步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下午两点半,王轱辘已经换了三套衣服。最后选定那件米色条纹衬衫还是李青去年进城给他买的,标签都没拆。他站在穿衣镜前不停地扯领子,脖颈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别拽了。"李青伸手替他整理衣领,金银镯子滑到肘部,"再拽扣子该掉了。"
她的指尖擦过王轱辘的喉结,那里有她昨晚留下的淡红色吻痕。王轱辘突然抓住她的手,粗糙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金镯内壁新刻的字——"轱辘的青,青的轱辘"。
村口的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七叔公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新换的褂子口袋里露出酒瓶的轮廓。张寡妇的蓝布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银耳坠随着她东张西望的动作晃来晃去。
大巴车卷着尘土驶来时,李青的银镯子卡在了衣扣上。王轱辘站在她身后半步,新衬衫的领子已经被汗水浸透。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青父亲拄着拐杖走了下来,灰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病容褪去的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威严。李青母亲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爸......妈......"李青的声音有些发抖。
王轱辘突然上前半步,结满老茧的手掌稳稳扶住岳父的胳膊:"您二老路上辛苦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脖颈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李青父亲的目光在王轱辘脸上停留了三秒钟,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结实。"就这两个字,却让王轱辘的后背瞬间绷直,像棵迎风的白杨。
回合作社的路上,李青母亲一直拉着女儿的手,眼睛却不住地往王轱辘身上瞟。张寡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蓝布衫上沾满了面粉:"亲家母!我是合作社的张婶!"她的银耳坠差点甩到李青母亲脸上,"青丫头可出息了,现在是我们的社长哩!"
此时的合作社门口挂起了红灯笼。李大勇带着几个小伙子正在贴喜联,人造革皮鞋上沾满了糨糊。他脖子上的工牌晃来晃去,"技术员"三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爸,这就是我们的冷库。"李青指着新建的白色建筑,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王轱辘带着大伙儿干了三个月......"
她的话戛然而止。父亲正盯着墙上的结婚照出神,照片里的王轱辘表情僵硬,搂着她腰的手局促地蜷着。李青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商业联姻对象,西装革履地站在照相馆里的样子。
晚饭时,七叔公的旱烟袋在饭桌上敲了三下。老人今天特意拿出了珍藏的高粱酒,浑浊的老眼在灯光下闪着精光:"亲家,你这女婿没挑错!"
王轱辘的耳根瞬间红透。他起身给岳父斟酒,粗糙的手指捏着酒壶微微发抖。李青父亲突然按住他的手:"听说你为合作社垫了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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