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泼洒成流淌的金河,空气里浮动着雪茄、香槟与昂贵香水织就的权贵气息。何西门斜倚在铺着天鹅绒桌布的长桌旁,指尖捻着一枚通体乌亮的银针,百无聊赖地对着灯光细看针尖流转的幽芒。他那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月白棉麻长衫,衬得一张脸愈发唇红齿白,眉眼间自带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像误入金丝笼的闲云野鹤。“啧啧,这鱼子酱还没村口王婆腌的咸菜够味,”他咂咂嘴,顺手又往嘴里塞了块雕成玫瑰状的鹅肝,目光却像最精准的探针,扫过满场珠光宝气,“可惜了,美则美矣,气血两虚、肝郁气滞的倒占了大半,空架子。”
念头刚落,宴会厅中心那圈最矜持的人墙忽然一阵骚动,低低的惊呼潮水般扩散开。何西门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如摩西分海般散开,露出中心一抹骤然倾倒的冰蓝色身影——顶级财团继承人欧阳慕雪。前一秒她还是全场焦点,宛如冰雕雪塑的完美艺术品,此刻却面如金纸,纤长的手指死死揪住心口昂贵的礼服面料,整个人正不受控制地软倒,像一尊被推倒的玉山。
“慕雪小姐!” “快!叫救护车!” “医生!现场有没有医生?” 惊呼与慌乱瞬间炸开。
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试图扶住她,却被她身边一位头发花白、面色焦灼的老者厉声喝止:“别碰她!是心悸!乱动更糟!” 老者显然身份极高,周围立刻噤若寒蝉。他正是欧阳家的掌舵人,欧阳震霆。他半跪下来,看着孙女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身体细微地抽搐,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得如同破旧的风箱,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那双向来清冷孤高的眼眸此刻涣散失焦,只剩下濒死的痛苦。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这位商界巨擘,他握着孙女冰凉的手,指节发白。
西装革履的私人医生团队冲了过来,训练有素地打开急救箱,各种仪器迅速连接。为首的医生额头见汗,声音紧绷:“欧阳小姐心率严重紊乱,血压急剧下降!准备强心针!肾上腺素!” 针剂被快速抽入针管,冰冷的液体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一刹那——
“啧,这一针下去,这位冰山大美人可就真成‘冰山’了,还是永久冻土那种。”
一个清朗中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薄刃,清晰地切开了满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何西门不知何时已穿过人群,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他无视那些保镖警惕如鹰隼的目光,也仿佛没看到私人医生团队眼中喷薄的怒火,径直走到欧阳慕雪身边,蹲了下来。他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秀眉,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颤抖,冰蓝礼服衬得她此刻脆弱得如同一触即碎的琉璃。
“你是谁?!无关人员立刻退开!” 私人医生厉声呵斥,手中的针管蓄势待发。
何西门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指已极其自然地搭上了欧阳慕雪纤细的腕脉。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冰凉感传来,她的脉搏在他指尖下微弱得如同游丝,时断时续,带着一种濒临崩断的滞涩感。他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嘴角又勾起那抹标志性的痞笑:“肝郁化火,引动心风,上扰神明,下冲厥阴。啧,大美人儿,心里头憋着多少火气啊?把自己烧成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轻巧地拂开欧阳慕雪额角被冷汗浸湿的一缕乌发,动作自然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那触感微凉,却奇异地带着安抚的力量。欧阳慕雪在极度的痛苦中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感知,涣散的瞳孔极其轻微地缩了一下。
“胡言乱语!保安!把他拖走!” 私人医生气得脸都白了。
“住手!” 欧阳震霆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何西门搭在孙女腕上的手,那动作流畅而笃定,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感,绝非外行。他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让他说!”
何西门这才抬眼,迎上欧阳震霆审视的目光,笑容不变,眼神却清澈锐利:“老爷子,她这病根儿在心肝,西医那套强心针,治标不治本,压下去一时,反扑起来更凶险。现在她心气欲绝,厥阴风动,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私人医生手中闪着寒光的针管,语带戏谑,“还是说,你们想赌一把,看是你们的针快,还是阎王爷的笔快?”
私人医生被他噎得脸色铁青,却一时语塞。仪器上欧阳慕雪的心电图波形已经乱成一团疯狂的线条,尖锐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欧阳震霆看着孙女越来越微弱的气息,那张威严的脸上肌肉抽动,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在眼中交织。他死死盯着何西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真有办法?”
何西门没直接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古朴的乌木针盒,啪嗒一声打开。盒内红绒布衬底上,静静躺着长短不一的九枚银针,针体细若毫芒,在辉煌的灯光下流淌着内敛的月华。他指尖捻起最长的一枚,动作轻柔得像拈起一片羽毛,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自信:“试试不就知道了?总比看着美人儿香消玉殒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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