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雪花把街道覆盖,把街道两侧的大树,打扮得像圣诞树似的。
雪花覆盖了江面,滔滔江水都冻成了冰。远远望去,整个小城仿佛被大雪笼罩。
雪花也落到静安的眼睫毛上。她不敢用手摸雪花,怕她的手抹花了眼妆。
这是1994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外面搭的舞台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有人喊:“你们眼睛是灯泡啊?不知道扫扫雪?一会儿上台演出,都打出溜滑玩啊?”
这嗓门是葛涛的。声音里阴柔中,带着一点点不怕邪的劲儿。
空旷的舞台上,有人从一侧上去了,披着军大衣,手里拎着一个笤帚,刷刷地扫雪。
旁边又上去一个人,也拎着笤帚扫雪。
大街上,很少有人走过,这么大的雪,这么大的风,这么冷的天,谁出来看露天演出啊?
台子搭在兴隆电器行门前,这天是兴隆电器开业的日子。刚才静安进去看了看,门面儿不大,比母亲的裁缝店门面大一倍,但里面却别有洞天。
大厅里赶上运动场了,里面都是家用电器,有电饭锅,洗衣机,电冰箱,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电器。
上午10点58分,兴隆电器行放鞭炮开业,静安他们要在这里演出到下午两点半。
当然,静安不会一直在这里唱歌,她唱完几首歌,她的演出就结束了。
快到中午11点了,舞台上的雪扫干净之后,又落了一层。大雪一直没停。
静安站在舞台后面搭的帐篷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里面虽然穿了棉裤,但还是冷,冻得手脚冰凉。
静安披着呢子大衣,不管用。这大衣在寒冷的冬天,就好像纸片子一样,风雪刮过来,大衣就透了,寒气从领口直灌到脚底。
她的身边站着一群参加演出的人,也都跟静安差不多的打扮,演出服的外面披着大衣,要不然真冷啊。
谁也不坐下,坐下更冷。大家都站在帐篷里,捧着热水杯子暖手,一直地跺脚,给自己取暖。
静安原本是跟着全哥的演出队唱歌的,第一次演出,就听到台下围观的人群里,有人高声地喊了一嗓子:“好!再来一个!”
这嗓音有点熟悉,静安往人群里一看,黑压压的头发,看不清谁是谁。
却有人在人群里举起手臂,挥了挥手。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三十来岁,小平头,眯缝眼,脸上似笑非笑。
这是葛涛,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外面披了一件棕色的棉夹克。
静安唱完五首歌,下台之后,葛涛走了过来,一双眯缝眼儿斜睨着静安,目光让静安浑身不舒服。
静安说:“你咋来了?”
葛涛说:“你也不够意思啊?我的演出队你不去,咋到陈全的演出队来了呢?”
静安说:“陈全是我本家大哥,我到他这里唱歌,我妈爸放心——”
葛涛眉毛一挑,脸上的那种戾气若隐若现。
葛涛说:“你啥意思?跟着我,你爸妈不放心?我咋地你们了,就不放心我?我也是堂堂的大老板,手里有不少买卖,我是干正行的——对了,静安,我还帮过你忙,算起来,我对你有恩!”
静安见到葛涛,有点头疼,就说:“我也刚来我全哥这里,这是第一天唱歌。”
葛涛有些蛮横地说:“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开始登台唱歌了吧?既然在你全哥这里唱歌,下周就到我的演出队去报到。你要是不去,我就到陈全这里来要你,你看他是不是麻溜地给我!”
听葛涛说话,不舒服。什么麻溜给你?静安是人,不是货物。
这时候,静安的堂哥陈全从旁边走过来:“静安,快上台了,再唱两首——”
话没说完,葛涛一回头,跟陈全打个照面,陈全一下子愣住。
陈全连忙说:“哎呀,这不是六哥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有事?”
陈全连忙从西服兜里掏出一盒烟,耸了一下,从烟盒的一角窜出一根烟卷,陈全递给葛涛。
葛涛身体上的任何零件都没有动,只是嘴唇动了动。
葛涛说:“陈全,你不知道我跟静安说好了,让她到我的演出队去唱歌吗?你咋把她撬来了?你挖我墙角啊?这不等于绿我一样吗?”
静安听见葛涛说话,身上就好像有洋辣子屡屡行行地爬过,各种不舒服。
陈全双手抱拳:“六哥,我真不知道你和静安说好了,静安是我老妹——”
陈全看向静安,说:“静安,你跟六哥说好了,怎么还来我这儿唱歌呢?这是行业大忌!”
静安说:“全哥,我——”
葛涛说:“静安,我说得不对吗?咱俩先说好的,陈全还敢留你?”
陈全急忙说:“六哥,我能留下你的人吗?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就给静安结算工钱——”
葛涛不说话,阴沉着一张脸,盯着陈全。
静安这天上台唱了五首歌。陈全从兜里掏出20元钱,没有领票,就都给了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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